女人55+：力行自在人生

今天是世界骨松日，

三联将镜头聚焦于“55+”女性，

呼吁大众共同关注女性骨质疏松症，

愿女性都能不被年龄、身体所限。

Keely在家族群里刷到母亲曾敏霁头戴风镜、手持登山杖出海的照片，手里是刚捕获的阿拉斯加帝王蟹，背景的冰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走到了世界尽头。她知道，母亲此刻是向她“示威”呢。

千里之外的上海，她还曾试图阻挠过母亲此次几乎纵向穿越子午线的出行。母亲只身一人从香港出发，在美西与姨妈汇合，两位年过六旬的女性，就这样踏上了她们环球打卡之旅最刺激的一站。在那之前，母亲刚刚经历了膝盖手术，还被医生警告：“像她这种情况，不好好治疗，再次受伤或保养不当的话，大概率会骨折。”

她记得有一次在朦胧睡意中，听到隔壁屋的母亲和姨妈窸窸窣窣的对话。那阵母亲刚刚在一次出国游玩时不慎摔伤了膝盖，确诊是骨质疏松引起的退化性关节炎。她担心退休后环游世界的梦想难以为继，正盘算着去买根好看的拐杖。而姨妈则在一旁劝她，先好生休养，别一不小心走在外婆前头。母亲倔强地回应，“长命有什么好？我也不想活到90岁。” 这句话让Keely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Keely 95岁外婆的眼里，女人变老的分界线就是60岁的退休，人开始闲下来，开始无聊，开始被年轻人照顾。

女人对于变老的定义有很多不同的标准。最基本的变老是一些“不优雅”的变化——皮肤弹性减弱、失去光泽，面部和颈部皱纹也开始堆积。但对于Keely妈妈曾敏霁这一代50、60年代出生的女人而言，社会身份的急剧变化，似乎才在她们身上烙下了最深的痕迹。

出生在香港九龙城寨的曾敏霁，家境条件不算优越，在几个哥哥姐姐的资助下，曾敏霁得以赴英国留学，起初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早在80年代就成了华人圈内的第一批程序员。那是香港的经济腾飞时期，但因为不喜欢格子间里的工作，她改行做了自己喜欢的职业：教师。

她人生的重要转折发生在Keely 12岁那年，丈夫因为心脏病突然去世。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遭受着抑郁的折磨，还需要担负起养家和照顾女儿的双重重担。Keely提及“妈妈那段时间有看心理医生，虽然有吃药，睡眠还是不好”，但重返工作让母女俩的生活慢慢重归正轨。

两年前的正式退休，对她来说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倾注于自己的爱好：旅游和园艺。但这位早年在学生眼里令人生畏的“训导主任”，退休后却闲不下来，还接受了学校的返聘。女儿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偌大的家里成了新旧学生们开放进出的大客厅。

而比曾敏霁小三岁的程雪梅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际遇。家在武汉的她，早年在一家酒店做前台，一天站6、7个小时是常有的。2001年，2号线地铁施工正好穿过位于江汉路上的酒店，程雪梅的工作单位被推平，她随之失去工作，加上女儿的出生，最终她选择成为一名家庭主妇。

程雪梅自述每天的节奏基本上是全家人还没醒，她就要起床开始料理家务、“六七点就要起来”；因为有些洁癖，“哪怕稍微落了点灰，也必须把它擦干净，一天起码做两次卫生保洁工作”；再加上买菜、做饭、带孩子，她坦言：“做家庭主妇比我之前的工作还辛苦。”

程雪梅一直想成为一名医生，“因为家里亲戚有好几个做医生的，从小就很尊敬他们，觉得他们可以救死扶伤，也能给自己保健。”但年轻时参加文宣队，错过了学习的时机，“功课也就慢慢落下了。医生的职业梦想，随着年龄的增长，最终只能归于想象。

皮肤出现皱纹、身材走形、绝经，这些对于女性来说都是肉眼可见的变老情况，但真正让人感到担忧的是，骨头的健康状况开始变差。

1963年出生的程雪梅在51岁时开始经常在晚上睡觉时出现腿抽筋的症状。两个脚换着抽，又疼又麻，经常疼到不能动，她坦言自己51岁后很少拥有好的睡眠了。睡眠之外，“力气”也在变差，平时拎两三斤的重物不到一会儿，她的整个手臂连着手腕都会痛。

因为平时做家务，习惯开着电视；加之对养生也比较关注，像养生堂、健康之路这些节目，她基本没事的时候也会瞄上一眼。出现腿抽筋、骨头酸痛这样的症状，她开始怀疑是得了骨质疏松。

年纪较轻的时候就脱离了单位，程雪梅每隔一年会自己去医院做全面检查。“年轻时单位里有安排体检，但这些检查都很简单，年纪往上走，很多症状开始出来了，哪儿不舒坦的时候，也会顺便做个全面检查。”骨密度测试并不在日常体检的范围以内，五六年前，她偶然做了一次免费的骨密度测试，“结果一查，负3.5”。

一般健康人基于DXA测定的骨密度T-值为大于等于负1.0。据骨科医生赵亮介绍，“严重的骨质疏松症患者，骨皮质特别薄，就像纸一样。但只要没有外界因素触发、患者还能正常走路，即便骨薄如纸，她可能也还不知道自己骨骼的变化。”骨质疏松症的发展进程比较隐秘，初期通常没有明显症状，随着病情发展，会出现骨痛、脊柱变形、甚至发生脆性骨折。

2015年，57岁的曾敏霁的“环球之旅”到了日本北海道，母女俩本来正打算大嚼帝王蟹，但没成想日式餐厅里高出地面半尺的榻榻米台口，竟成了这趟旅程的终点。Keely眼看着母亲在脱鞋的时候，并不激烈地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当晚，膝关节和踝关节就肿成了个球，“直到那时，也还没想到是骨头出了问题。”

回香港休息了两三个礼拜，也不见消肿。到了医院，在普外科、皮肤科之间兜转，最后才被医生建议去了运动损伤科。“那位医生检查后发现我妈的膝盖已经比正常人要薄很多，就建议我们去验骨密度。”

曾敏霁确诊患有骨质疏松症后，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比较紧张，医生也对她说：“你要是再摔一次，就要开刀换一个铁膝盖了”。Keely回忆，正是在那之后，让母亲环游世界的“野心”稍加收敛；甚至一度还考虑过搬离她心爱的带花园的住宅，换一个出入更方便的电梯房。

但听上去很严重的骨质疏松，其实是可以被预防、被科学治疗的。除了日常通过饮食、运动等生活方式干预之外，绝经后女性定期到医院接受骨密度测试，对自己的身体多一点了解，是最有效的预防。

对于没能成为一名医生，程雪梅是遗憾的。这是时代与命运的多重选择，或许余生也难以弥补。尽管她大半辈子都在做一名家庭主妇，但内心却认为女孩子应该经济独立，有自己的工作与充实的生活。让她感到少许安慰的是，女儿目前独立经营着一家设计工作室，已经有了稳定的客户群，是思维独立、生活独立的新时代女性。

喜欢旅游的曾敏霁没有停下看世界的脚步。积极治疗之后，她又开始出门旅行，但不同以往的是她的随行装备里多出一副防护具，搭配一对登山杖。和姐姐一起去阿拉斯加看冰山，就是带着这套新行头去的。她说，“女人丧失活力才叫衰老吧，我没有觉得我哪里都不能去了。”

一个女人这一生会遭遇很多，随着她们迈入55岁的门槛，身体是最早发生变化的，而骨骼则是衰老最重要的表征之一。她们早年所承担的家庭与社会角色的重担，也无可避免地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由内而外地刻蚀在身体的衰老、和骨骼的衰老上。

伴随着一代又一代女性在自我意识、身体与性等各方面的逐渐觉醒，孩子和家庭不再是她们唯一的重心，女人开始更看重个人生活、兴趣和发展。而现代医疗也正在改变身体和骨骼上老去的“不可逆”，从而更大程度上解放她们的身心，让她们有更多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必受制于年龄制造的“衰老”的分界。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程雪梅、赵亮为化名）

参考文献：

[1] 中华医学会骨质疏松和骨矿盐疾病分会. (2019). 中国骨质疏松症流行病学调查及“健康骨骼”专项行动结果发布. 中华骨质疏松和骨矿盐疾病杂志,7(12):317-318.

[2]Lindsay, Robert, et al. (2001). Risk of new vertebral fracture in the year following a fracture.Jama,285(3), 32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