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8岁时选择形婚,我在婚礼上幸福地哭了。
2021 年 12 月 24 日 10:21:53 海上落花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认识了关注着我们的读者阿星。几乎是见面没多久,他就决定了要向编辑部讲述自己的形婚故事。他生活在国内的一个繁荣的海滨城市,我们在了解了他的故事后,决定前往他的住所,与他、他形婚的夫人、以及他的家人共进一顿日常晚餐。今天的文章,让我带你回到那个由形式婚姻构建的空间,以及那个相对沉默的夜晚。你也许会看见,这场婚姻里,两个多少有些身不由己的年轻人,是怎样被多种现实因素层层包裹和缠绕的。阿星家的餐桌直径也许有 1 米,他的老婆米米坐在离他最远的对位。阿星跟米米说:「米米,你要吃虾吗?」米米说:「我不太爱吃虾,你们吃就好了,谢谢。」这是阿星和米米在这顿饭上的唯一一次对话。余下的时间里,阿星一直和健谈的月嫂聊天,米米边玩手机边吃饭,没吃多少就先回了房间。阿星和米米形婚一年了。阿星说,这是他们晚餐的常态。「他们才不会在乎我们感情好不好,他们只想生孩子而已。在无法找到具体数据支持的情况下,我在出发前,曾经与几位同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朋友聊过那边的生育传统。当地人小羊断言:「在这里形婚,很有可能是因为生孩子压力太大了。」她形容,自己从小到大的生长历程,就是一个「见证哥哥姐姐被催促生儿育女,到哥哥姐姐们成为了过来人开始催促自己生儿育女的过程」。「从小到大我都笼罩在“生小孩”的气氛里,每顿饭都说,每次聚会都说,没有具体的一件事情,就是感觉每天都会和这个东西作伴。小时候是听别人催别人,现在是听别人催自己。」忘记了话题具体是怎么开始的,从旁边的小渔村来到城市工作的月嫂说:米米的妈妈似乎被她逗笑了:「哎呀太多了吧!怎么养啊,我觉得生两个,一男一女就够了。」月嫂回答:「哪用养啊,生出来他们自己就会长大的啦。啊你看那个 xxx,生了五个,现在可开心喽!」「我还是觉得生两个就够了吧,不过还是要看他们父母那边怎么想啦。」米米妈妈话音落下,缓缓扭头看着阿星。阿星正在掰着手里的螃蟹。他抬起头来,也笑得很晴朗:「是啦,就看他们怎么想啰。」然后继续低头掰螃蟹。如何回答旁人关于生育的讨论,阿星已经显得驾轻就熟。「我确实是要生,也确实是要看父母怎么想。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据阿星了解,米米在私下没有任何形式的伴侣,而阿星自己有固定的性伴侣,并不想要恋爱。我朋友的推断在阿星的口中得到印证,他们形婚就是为了完成「结婚生小孩」这个任务,阿星形容其为「交作业」。为了找到同样急着要生小孩的形婚对象,阿星前后联系了大约 20 位同性恋女生,其中有两三个,无论在生活习惯还是品味上,阿星都觉得和自己特别合得来。整个寻找的过程持续时间并不长,大概只经历了 3 个月,但直到米米出现之前,这些女生大多都被卡死在最核心的一个问题上:米米是例外。找到米米后,两个人聊了几次,确认了对方可能就是陪自己面对下半生的人。「大家都很直接,列需求,谈条件,不行就算了。更像是交易吧。」很快,他们马不停蹄地结婚,然后到泰国去做试管婴儿。在泰国,试管婴儿是合法的,他们的广告可以在商场里,做到跟车的挡风玻璃那么大。那是一家很大的医院,有两层,给来自不同母语地区的顾客,提供掌握不同语言的护士。顾客里,一半是泰国人,,另一半人来自世界各地,中国人在这另一半人里可能占了十分之一。医院给顾客提供了好几个服务价位,价格区间为 14-25 万。阿星和米米所选择的服务项目,总共花费为 20 万左右。医生见到阿星,只是简单地做了个体检,然后问他为什么要来做试管婴儿。阿星说:「我是 Gay,我和我太太需要孩子。」医生头都没有抬一下:「OK.」再带米米去泰国面诊一次后,就是一段持续一个半月的准备过程 —— 打 8 针排卵针、吃数不清的药,用以调节荷尔蒙。这些药物全部都是用在米米身上的,以期她能排出足够的、状态可以形成配对的卵子。通常需要十几个卵子去配对,而且还不一定都会成功。最后,他们选出了仅有的两个配对成功的男性胚胎,置入米米的子宫。顺利的话,十个月以后,他们将会给家族增添一个男双胞胎。可惜,试管婴儿 70% 的成功率,却没有在阿星和米米这里实现。米米刚刚怀孕不久,其中一个胎儿就被查出移植失败,没有存活下来;而半个月前,另一个胎儿已经八个月大,却因为脐带绕颈导致窒息,只好引产。这个为了孩子而组建起来的形婚家庭,在八个月内连受两次重击。苦闷难以消解,阿星会在夜里驱车到没有人的大路上狂奔,把音乐放到最大,然后放声痛哭。而米米是怎样消解这份情绪的,他却完全不知道。引产以后,阿星和米米的妈妈做着同样的事情,送饭、陪护,除此之外,也别无更多。相识两年,阿星对于大家「是不是朋友」这件事显得有些迟疑,他更愿意把彼此关系定位成「盟友」。就像十一个人组成一支足球队要去打败对手一样,阿星和米米组成这支队伍,达成协议,一起要去解决婚姻、生育,以及未来可能会有的各种问题。有時候,他们会聊什么展览好看、什么餐厅好吃、什么电影精彩。「那你们会比较深入地交流自己内心里的一些事情吗?」「唔....前几天,我们聊了各自对《信条》的理解,这个算不算?」阿星在生活里,有和自己交心的朋友。比如在米米怀孕前,为他们拍摄了婚纱照的摄影师。这名摄影师也是一名男同性恋。他非常照顾阿星和米米的感受,把两个人的婚纱照单纯地当作一套商业片来拍摄。整个拍摄过程持续了好几天,这是因为摄影师考虑到,阿星和米米一定都需要休息,这个休息除了身体上的休息,更多时候,是情感上的休息。最后的成片里,阿星和米米没有任何接吻的镜头,甚至连对视的都不太多。拍摄过程很愉快,阿星开始信任这位摄影师,慢慢地和他从雇佣关系变成私交。从决定要做试管婴儿开始,每一个过程里的焦虑,包括费用问题、成功率问题、未来孩子的教育问题,阿星都会和摄影师倾诉。相比之下,阿星和米米的关系确实像是更纯粹的「结盟」。但毕竟是要一起面对下半生的盟友,他们有着盟友之间的默契。引产仅仅过了三天,家人就开始议论著下一次怀孕的事情。阿星和米米没有考虑太多,很快就一口答应。这意味着,之前所经历的受孕过程,要再重来一次。有资料显示,过量注射促排卵药物有可能会引起卵巢刺激过度综合症、卵巢增大、卵巢肿瘤、卵巢囊肿破裂、多胎妊娠及流产等后果。「这应该会很伤身体吧?你们有问过副作用是什么吗?」我问。「没有问过。副作用是你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你去了解才有意义,但你没有选择的时候,你只能这么做。」对于很多人来说,形婚或者是一个艰难而挣扎的决定。但阿星却没有思索太多,就选择了这条路。「因为我知道,唯有这样我才能继续现在的生活质量。」阿星的父母在这个城市里经营着一家外贸公司,商品远销中东和非洲。这让他们一家从很久之前就过上了比较富裕的日子。他们的家座落在海湾的旁边,家里的阳台对着辽阔的海岸线。这套湾景房价值 1000 万。从德国留学回来以后,阿星在父母的公司上班,业余时间,他最喜欢的就是在这个酒店业发达的城市里,打卡各种高端酒店。回国以后,在结婚之前,阿星都被要求要在每晚十点前回家。他清楚父母的性格。如果和父母摊牌,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将失去自他出生以来就在享用着的一切。这是阿星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也想过离开家庭,自己重新白手起家,但他始终对这种未来不太看好:「我想,现在的环境里,我很难再单靠一己之力,构筑我现在的生活条件了。我和阿星就坐在他家望海的落地窗旁聊天。恰逢当天刮台风,雷电在窗外广阔的天空中爆裂,在一望无际的海面衬托之下,仿佛一条过海的巨龙。聊到后来,阿星的妈妈带着阿星表姐一家人回到家里。表姐的儿子六岁,活泼好动。他们来到之后,米米也从房间里出来,原本安静的客厅突然热闹起来。阿星见表姐一家人也来了,急忙进厨房帮妈妈切水果出来迎客。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唯有阿星站在沙发旁边,微笑着看着大家。而米米坐在一家人的中间,刚刚引产完的她理所当然地是家人谈话的中心。家人们七嘴八舌地在给她提供「坐小月」的建议,她表情不多,似乎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对着不同的方向点点头。阿星和米米的大幅婚纱照赫然挂在沙发对着的那堵墙上,婚纱照下面,有几个新郎与新娘模样的小摆设。最精致的那个,是一对新郎新娘捧着花,坐在白色的马车上。「我觉得我的生活是百分百真实的。我们的婚姻在形式上是真实的,我对家人的爱、包括对米米家人的爱是出自内心的,我对孩子也是喜欢的。这个环境它只是一个容身的地方,我不觉得真的和假的有什么区别。」阿星的婚礼宴请了 50 桌客人,大多数是阿星爸爸的生意合作伙伴,以及一些家族里的亲戚。阿星的朋友占两桌,也只有这两桌人,知道这对新人是形婚的。他们走上台给这对新人祝福,祝他们未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期望他成为一个好老公、好父亲,以及继续当一个好儿子。「那天来了这么多人,我们的婚姻是父母向社会证明自己实力的凭证—— 我培养出来的儿子,要走入让人羡慕的婚姻了。来访者在意的,也是这对老人已经成功了。我的父母养大我挺不容易的,到了有今天这个结果,我也替他们高兴。米米挽着他的手,拖着自己的婚纱裙摆,两个人意气风发地走在舞台上。舞台是红的,背景板是红的,红地毯旁的玫瑰也是红的,灯光也是红的。他们不知道望向哪个地方,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台下的宾客有人拿着手机拍照,有人鼓掌助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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