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批三年制非全日制研究生毕业的这一年,毕业生刚踏入求职赛道,迎面而来的第一问题却是——
“非全到底算什么”。
根据新浪舆情通8月的数据显示,“非全日制研究生”的全网声量达到1.5w以上,一个月内登上两次热搜。
国企央企利用系统后台剔除“非全”申请者、中石油长庆油田公然毁约、多地住房及落户补贴不包括“非全”毕业生……种种歧视引发热议。
发声的除了“非全”群体,还有表示不服的路人:
如果什么都统一对待,还要分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干嘛?话题争议性因此直线上升。
对于这一质疑,,“非全”群体虽然感到愤怒,但心中也不禁问天问大地:如果培养的时候就全都统一对待,为何还要在我的学位学历证上标注一个“非”字?
“非全日制”终究是错付了吗?
过去,国家为了培养高层次专门人才,特意为在职人员设立了联考,只要通过联考、完成学业,就能获得学校颁发的毕业证书,这就是所谓的在职研究生。
众所周知,在职研究生的考试门槛低,授课时间少,即使没有教育部颁发的学历证书,还是有很多人为了给简历贴金,纷纷加入在职读研大军。
在这个时期,在职研究生的质量明显是不能与全日制研究生抗衡的,不仅缺乏学术氛围的浸染,而且存在不少高校放水招生的情况,低进低出成为在职研究生的水货标签。
2016年9月,教育部出台关于非全日制研究生改革的新政,政策规定当年11月30日之后录取的研究生,从培养方式上按照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形式区分。
也就是说,非全日制研究生取代了曾经的在职研究生,成为非脱产学习的一种新方式。然而,在社会公众以往的认知里,两者都是同等质量的“水货”。
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调查显示:超过70%的毕业生拒绝就读非全日制硕士研究生,主要理由就是毕业证书和学信档案上标注的“非”字不光彩。
微博有一名博主曾经发起投票: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选择统招非全日制研究生吗?同样是近70%的网友毫不犹豫选择了不会再读,个中辛酸只有读过的人才懂。
知乎上有个楼主扔出一句痛心慰问:“非全日制的研究生们现在你们怎么样了?”
首赞“XCPP”网友除了回应“极度痛苦,非常后悔”之外,还加了一长串的事实例证——“非全的培养实在太有‘含金量’了”。
根据XCPP的讲述,学校对他的要求是前两个学期脱产和全日制的学生一起上课,不仅考试难度和全日制拉上同一水平线,学分要求也比全日制多。
考勤、日常作业、课堂展示、论文提交、期末考试一样都不会少,连开学都要按规参加军训,XCPP抱怨的不是课业压力大,而是明明我这么努力修学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社会尊重。
2016年,教育部曾在文件中明确要求:非全日制研究生和全日制研究生教育要“坚持统一标准,保证同等质量”。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学历学位证书具有同等法律地位和相同效力。
2016年9月14日,教育部办公厅正式发布通知,许多人正是冲着它去报考非全日制研究生。
如果要来解读“统一标准,同等质量”这句话,那么非全日制研究生在网络上的义愤填膺,就不应该被讽刺为“狗急跳墙”。
首先,非全日制研究生在2016年改革之后必须参加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统一考试,录取分数线和全日制研究生并轨。
相比过去的联考,在职人员攻读非全日制研究生的难度直接攀升,在录取这一关就已经把许多学术诚意不足、报考动机不纯的人员筛掉。
能够被录取的,基本付出了相当的业余复习时间。
其次,非全日制研究生之所以能够在毕业时拿到学历和学位双证书,就是因为“统一标准”四个字在成绩考核环节贯穿始终。
从入学录取,到科研成果、学分考试、毕业盲审,每个环节都不会因为所谓的“非全日制”而降低标准。学校用一种最公正的方式完成了“同等质量”四个字的验收。
“唯学历论”不是问题的根源
真正让非全日制研究生倍感委屈的,不是在校考核的严格,而是出校待遇的不对等。
网络上声量最高的讨伐就是几乎所有私企,甚至某些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的招聘都将“全日制”这一要求摆上台面,非全日制研究生被粗暴地划归“非”正规、“非”能力、“非”质量,他们作为硕士研究生被莫名其妙撵出了受益圈:
某些地方政府的“人才引进”、“优才招聘”、“非普通就业”不面向非全日制;
某些城市的落户补贴、人才安居、档案转移不接收非全日制;
某些企业的招聘启事明确拒绝非全日制应聘,连下拉选项都消失不见……
一系列社会性歧视直接引爆导火索。
2020年8月,某统招非全日制硕士研究生在参加内蒙古鄂尔多斯杭锦旗和准格尔旗的教师招聘时,均被以“学历不符,非全日制学历”为由回绝,一则投诉激起“非全”群体在舆论场上的集体声讨。
这并不是非全日制研究生第一次在就业市场上遭遇差别对待。
早在去年12月份,某非全日制研究生在海南中学的公开招聘中,经过三次公告进入体检环节,这本是一件双方适配、值得高兴的事,后续操作却让“非全”群体挨了一拳:
“海南中学及有关部门未征得该同学同意、告知其有关权利,听取申辩,未经过复核程序,未制作公开招聘违纪违规行为处理决定书,未依法送达被处理的应聘人员就取消了其资格。”
人民网领导留言板的这一投诉,让非全日制研究生这一群体迅速占领舆论场。
这无疑是在暗示“非全”群体修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学位。
“非全”群体的愤怒点不在于读了个“假”硕士,而在于你让我相信了无差别的培养标准,却没有给我无差别的竞争地位。
都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毕业的研究生,“非全日制”怎么就成了我不具备某某资格的正当理由?
更何况,大多数非全日制研究生所付出的,远不是一句“反对唯学历论”能够补偿的。
在教育部的统计数据中,相当大比例的非全日制研究生是当年的本科应届毕业生,他们不仅要承受高额的学费,还无法申请奖助学金、无法享受学校住宿。
大部分学生在这三年时间里选择脱产学习,剩下的迫于经济压力走向临时职场。
在家人眼里,“非全日制在读”等同于成人教育、考研失败,在学校眼里,“非全日制”意味着无权享受全日制学生福利。
在企业眼里,“非全日制”群体是不明不白的毕业生,既不算应届,也不算人才,“非”字正式发挥否定作用,既然你“非”全日制,那我们公司也“非”你所属。
有人觉得这是企业正常的风险偏好选择,有人认为这是一种以学历为起点的就业歧视。
但如果这个时候把矛头指向“唯学历论”的弊病,是不是就暗示了“非全日制研究生”这一学历掺水?
“非全”群体该往何处去
一项本来是为了给不同人群提供不同教育形式的善意增设,成为学生们避之不及的鸡肋。
非全日制硕士学历在用人单位眼里还不如全日制本科,解聘和拒签事件频频发生,社会认可度低到连政府接收都受阻,投诉、信访、发稿等一系列怒而起之的操作只等来致歉和少数调整。
想要解决这种培育和接收的失衡、选拔和后置的失衡、初衷和结果的失衡,或许仅凭相关部门一纸“平等”的提示是不足够的。
2013年3月8日,武汉大学2014届毕业生春季校园供需见面会在该校工学部体育场火爆进行,2万学子挤爆见面会。/图虫创意
从最原始的意义上看,非全日制研究生的培养对象应该是在职人员才对,提高考试门槛也只是为了实现“同等质量”,然而政策调整的结果却变成:
大部分在职人员无法通过统考初试,应届毕业生退而求其次攻读非全研究生,“双证”的质量是保证了,培养的主体对象却偷换了。
有人提出,统考科目是不是应该针对社会人士做出方向上的调整,比如借鉴美国的研究生入学考试GRE、我国的MBA联考综合能力测试,用一般性通用能力测试来替代业务课考试。
比如根据专业的设置,“按照社科类和工科类的划分,社科类增加阅读分析、审辨思维等内容,工科类增加数据处理、计算思维等内容”。
难度可以维持,但方向是不是可以调整?针对性是不是能加强?也许这是未来非全日制研究生在选拔环节就要解决的失衡。
也有人提出,非全日制研究生的最大污点在于名字上的一个“非”字,社会凭证识人,取消名字差异或许能够最快找回“非全”群体丢失的权利。
比如说“对达到毕业标准的硕士研究生一视同仁,在学信网及学历学位证书上保持完全一致,避免因差异化而引发误解和对立”。
非全日制研究生要面对的栅栏还有很多,将来能不能真正享受到全日制有关的配套政策,能不能走出就业歧视的怪圈,能不能全面落实补贴落户政策,在突如其来的经济冲击下是否不再成为企业最先选择的替罪羊……
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很多壁垒要破。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