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费勇。欢迎来到六祖坛经修心课的第十二课。今天我们讨论坛经的第十二段:
善知识,我此法门,以定慧为本。第一勿迷言定慧别。定慧体不一不二,即定是慧体,即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善知识,此义即是定慧等。学道之人作意,莫言先定发慧,先慧发定,定慧各别。作此见者,法有二相:口说善,心不善,定慧不等。心口俱善,内外一种,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口诤。若诤先后,即是迷人,不断胜负,却生法我,不离四相。
这一段翻译过来,大概的意思是:
各位,我所讲的成佛的方法,以定与慧作为根本。首先,不要错误地认为定与慧有什么区别,定慧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定是慧的本体,慧是定的运用。慧发生的时候,定就在于慧;定发生的时候,慧就在于定。各位,这个意思就是,定慧是等一的。学习佛法的人,不要说什么先有定才能引发慧,或者,先有慧才能引发定,以为定慧各自有别。心存此种见解,法就变成二元的了:口里说着善,心却没有达到善的境地,定与慧不能统一。心与口都达到善的境地,内和外和谐统一,定与慧就是等一的了。自己领悟修行,不要作口头上的争论。假如去争什么先后,就是迷误的人,没有断绝胜负之心,佛法与自我分离,仍然沉沦在四相之中。
四相就是金刚经里讲的,“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这一段讲修行方法,惠能说我的修行方法很简单,就是定慧等一。
戒定慧是佛法的基本修行方法。戒就是对自己的行为有所约束,定就是禅定,让自己的心境不受外界的干扰,慧就是智慧,就是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修戒,是完善自己的人格;修定,是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修慧,是让自己彻底觉悟。
在惠能之前,一般修行,强调按照戒定慧的秩序进行。而惠能的独创性,不在于顿悟,而在于提倡“定慧等一”。
也就是说,他和神秀的区别,并非修行时间的长短,并非神秀主张要用很长的时间去修行,而惠能主张用很短的时间,甚至是瞬间去修行。
修行时间的长或短,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形式上的东西,正是惠能要摒弃的。
我们再回顾一下神秀的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这个偈讲的修行方法,和惠能的偈讲的方法,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们不妨用两个故事来说明。
第一个故事来自印度。有一个国王想让一个人当宰相,但不知道他能否胜任,于是,就设法考核他。怎么考核呢?让士兵把他抓起来,在他的头上放了一罐滚烫的油,对他说:你只要能够顶着这罐油走完整个闹市区,就可以活命,如果溅出一滴油或倒了下来,就立即处死。那个人头上顶着油,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但转念一想,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放下恐惧,专心于油罐,一路走去。
士兵通知了那个人的家属。家属们赶来看着那个人,哭哭啼啼的。但那个人完全专注于油罐,只管走自己的路。又来了一堆人,大声议论路上有一个美女多么漂亮,但那个人还是一心走自己的路。又有大象疯狂乱闯,街上的人到处逃窜,那个人还是不为所动,一心集中在油罐上走自己的路。终于,走到了终点,当了宰相。
第二个故事来自中国。讲一个老贼的儿子,希望父亲把偷窃的本事传授给自己。老贼当天晚上就带了儿子潜进一户富豪的家。老贼很轻巧地开了窗户,一下子就到放贵重物品的房间,很快打开一个柜子,让儿子进去看看。儿子一进去,老贼就把柜子锁上了,并大喊一声“有贼”,就一溜烟自己跑掉了。
那家人惊醒了,起来到处找贼。柜子里的儿子吓得浑身发抖,心想这下死定了。但转念一想,反正是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于是,就假装老鼠咬衣服的声音。引来一个丫鬟打开了柜子。刚打开,他就跳起来,一掌打翻丫鬟手上的油灯,迅速跳出窗外,往院子里冲去。十几个佣人追了上来。那人心生一计,拿起一块石头扔进井里。追的人以为他掉进了井里,都围到了井边。
那个儿子很轻易地翻过院墙,溜回家里。父亲正优哉游哉地喝酒,儿子不禁责问:老爸你为什么要害我?老贼一脸无辜,说儿子啊我怎么会害你呢,今晚我不是把最好的方法都教给你了吗?而且你也已经学到了,从今以后,你可以独立行动了。儿子一听,恍然大悟,连声感谢父亲。
胡适曾说这两个故事显示了印度禅和中国禅的区别。在我看来,这两个故事也显示了神秀的偈和惠能的偈的区别。
神秀的偈,表明他的路子还是印度禅的路子,而惠能的路子,已然是一种新的方向,成为“中国禅”形成的标志。当然,这个区别并非像胡适说的,第一个故事是印度禅的风格,强调“定”,第二个故事是中国禅的风格,强调“慧”。
实际上,印度禅也罢,惠能的中国禅也罢,都遵循佛陀教诲,,修行的基本途径是“戒、定、慧”,他们并没有只强调其中的某一个而忽视其他。
他们的区别在于:神秀的偈以及第一个故事,强调的是按部就班,按照一个过程渐渐到达目标,戒了,就能定,定了就能生慧。
你看那个故事,那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情况下,专注于头上的油罐,一步一步地排除杂念,先是排除亲情的干扰,然后是美色的干扰,等等,最后,一无挂碍,就很自在地走到了终点,在到处都是障碍的世间,如果你一步一步地修行戒、定、慧,那么,你就可以很自在地走来走去。
就像神秀的偈写的,身心本来都很清净,不过被污染了,所以你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揩拭掉那些尘埃,让清净显现。这种方法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但是有一个流弊——那就是有些修行者在一步一步地修行时,忘掉了修行的本义,而专注于形式。
惠能一定是看到了这种流弊,所以,他的偈,就像第二个故事,强调的是戒、定、慧三者同样重要,是一个同时发生的整体,并不能简单地割裂开来。
所以,神秀的偈和惠能的偈,区别在于前者把修行分成一个程序,要一步一步地达到彻底的觉悟,而后者把修行看成一个整体,要从一开始就有彻底的觉悟。
第一个故事也罢,第二个故事也罢,神秀的偈也罢,惠能的偈也罢,都是要从没有办法中想出办法,都要在混乱的、充满无数束缚的世间找到自由行走的路。
但是,第一个故事和神秀的偈,是要用一种固定的办法去找到办法,而第二个故事和惠能的偈,是要用“法无定法”的法去找到办法。
所以,我们可以说,印度禅强调的是方法,强调的是通过一定的方法达到彻底的觉悟;而中国禅强调的是没有一定的方法,强调的是你必须从头至尾要有彻底的觉悟。
所以,惠能的《坛经》带来的,是彻底自由的气息,是对于世间一切的形式不在乎的自由气息。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就会明白,惠能的独特并不是提倡顿悟,而是提倡定慧等一。顿悟不是惠能的独创。佛陀当年在菩提树下证悟,就是顿悟,而惠能之前的中国禅师道生,也专门讨论并倡导过顿悟。
定慧等一,才是惠能的禅宗为佛教带来的新的活力。
那么,今天就讲到这里,祝大家当下即是,平静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