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假鞋，陪伴全球男性30年
2022 年 01 月 11 日 04:51:53 海上落花
日落后的这个福建小城，是最为忙碌的。一箱一箱的鞋正在从各家工厂作坊里源源不断地运出，大街上电动车后座和驾驶人怀里抱着的，是带着阿迪达斯、耐克、新百伦、匡威等品牌logo的鞋盒子。这里是夜幕降临后的福建莆田，全中国也只有一个城市会有这样的忙碌景象吧。如同莆田系医院占领了某搜索引擎搜索结果一样，出自莆田的“特产”——莆田鞋也在很早的时候攻占了全国消费者们的鞋架。虽在长期的打假活动中一度存在感降低，但如今，“莆田鞋”早已经悄悄走出了国门，走向了世界。不仅是现实世界，莆田鞋还悄无声息地深入到了社交网络的犄角旮旯，在贴吧、抖音、快手等平台上，跟随着流量的脚步，开始伸出自己的触角，攻城略地……在炒鞋风潮风靡全世界的当下，在全球每 3 双耐克中，就有 1 双是来自莆田的仿冒鞋的背景下，到底莆田鞋是怎么悄悄进入我们的生活的呢？在莆田，因为高仿鞋的大量存在，买正品鞋可能是一种荒谬和无意义的行为。真和假成了生活中的伪命题，一款鞋卖不卖钱才是人们的终极目标。莆田鞋的鞋业作坊的起点要追溯到清朝时的光绪年间，到了民国时期，莆田有“彩成”“顶成”“彩美”“瑞美”“协来”等三十多家鞋铺林立，其中有不少可以接受高端定制的鞋店，当时成为福建地区制鞋知名地。而在经历了抗战时期的战火洗礼后，莆田在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的布鞋生意接连受到塑料凉鞋等新型鞋品的冲击，到上个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时期，台湾的锐步鞋厂开始迁移到莆田，近水楼台的台商们开始纷纷莆田办鞋厂，一时间，耐克、阿迪达斯、彪马等知名品牌运动鞋也入驻莆田，名牌鞋代工厂如春笋般崛起。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莆田就拥有100多家制鞋企业，每年能产鞋超亿双，2001年的时候，一个高级技术工人每个月就能赚到7000元。虽然代加工为当地带来了经济效益，然而莆田人对名牌鞋的高利润心知肚明，很多鞋厂鞋商不甘心只做代加工，开始偷偷做高仿鞋，90年代的莆田就经常可见这个场景：代工厂的工人偷偷将样板鞋和设计图往工厂外墙扔出，接头人就在外面等着。”莆田高仿鞋“成了一个闻名遐迩的潜规则产物，他们用比原厂便宜得多的价格，拿下海内外的订单，一些老板也拥有了创世纪的自信视角：“有人要耐克，我们就生产耐克。”纽约时报曾将正品和莆田球鞋放在一起对比，也难辨真假。
市面上曾有个说法：避得开不靠谱的代购，却避不开莆田的高仿鞋，炒鞋团和电商崛起，让莆田假鞋更容易流向世界。不仅是造假鞋，销售已经一条龙业链：同款牌子，不同价位的鞋子应有尽有，有专门作坊可以制作鉴定书和防盗扣，国际快递单和发票等也可以仿造，发货地点也可轻易改为海外发货。一到入夜，安静的电商城灯火通明人潮暗涌：取货人来到大门紧闭的商店前，敲门递单子取货付款，整个流程不超过1分钟，深藏功与名悄然离去，看上去好像跟十几年前工厂外墙的交易没什么差别。据称那些作为假鞋中转站的上万间鬼市门店，一个晚上的交易额就能达到2个亿。商城交易讳莫如深，电商城外却热闹非凡，卡车摩托三轮车，驮着名牌鞋子们呼啸而过……外头还有各种卖假发票、假快递、假手机卡的摊贩，让你轻松拥有一张“异地”手机卡，实现海外发货。虽说有点声名狼藉，但莆田鞋似乎贴合了某种旺盛的民间活力：莆田鞋是“正宗的假货”、“莆田制假比真货还真”……莆田鞋能深入群众，靠的居然是打磨出来的质量。一些“高端”莆田鞋就是用的代工的生产线，做出鞋的质量不输给原装货。买鞋人也产生了迷思，与正品相差甚微的仿品，到底能不能算是正品？莆田鞋的制作工艺有多以假乱真？虎扑论坛上有个“鉴定中心”版块，传说曾帮网友验过许多莆田鞋。他们有一套自己的鉴定流程，看鞋标、中底、鞋垫、鞋盒，验鞋子内的QC、钢印、中底的走线情况等等。据说能骗过资深鉴定大神的莆田鞋，才是一双“合格”的莆田鞋。而到底是不是正品，最硬核的鉴定据说要把鞋子解体后才能判断真假。莆田人也想过做自己的鞋子，莆田鞋业如今也拥有了数百个独立品牌，不变的是鞋子依然是莆田人放不下的心头好——莆田直接从事鞋业的人有30多万，占了这座小城人口的近十分之一。但这几年，很多人并没有将莆田鞋看成是假货的代表。因为太多人觉得用正品的价格，多次买到莆田鞋。与其如此，还不如放宽心不去计较，还有不少人也发现现在的莆田鞋与正品鞋几乎在外观和质量上没有太大的差异，“质量足够好，管他仿冒不仿冒呢。”其实，在“抠门是一种新时尚”的背景下，，有不少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开始重新审视莆田鞋的。就拿一双正品的AJ来说，从发售价几千元到最贵的1万美元的价格，有些人要省钱来购买，买来不敢穿，而有了莆田鞋让很多人可以用人民币几百块钱就可以入手，买不同款换着穿都没问题。作为全世界的制鞋基地，莆田拥有非常雄厚的鞋类代工的技术实力，正品鞋所拥有的，仿冒品也一样能够制造出来，并通过私下的渠道售卖出去。而那些很多跑友钟爱的跑步鞋，如BOOST鞋底，也能在莆田的工厂中轻易制造。莆田系的鞋子制造商们就是利用了很多购买者的心理，市面上什么样的鞋贵，什么样的鞋热度高，工厂里就生产什么样的鞋，然后通过朋友圈和社交网络，这些鞋瞬时间就从秒抢空的尖货成了满大街人人都穿的鞋。这都成了一个固定现象：“不火的鞋八成都是真的，爆火的鞋八成都是假的。”这些假货中的高仿，早已经突破了专柜验货的门槛，莆田鞋连二维码防伪都可以连带伪造，它们在淘宝和朋友圈中，以“支持过验”“支持平台鉴定”为幌子，实际上成本只是售价的一半而已。在媒体曝光和平台打假之后，不少消费者开始注意自己购买的鞋的发货地是否为莆田，以防止自己买到假货。而平台个别商家则乘机将鞋子运到外地，如上海、厦门等地，这样买家就在app上看不到真正的发货地。莆田制造的仿冒鞋，走出国门的历史也非常久远，如今，putian fake shoes 或是putian replica早已成为西方世界对莆田仿冒鞋的代称。国外购买者的购买平台第一选择是reddit，在上面，买家可以以120美元一双的价格买到一双高仿Yeezy，因为流入美国市场的量非常大，即便网络上有大量教授如何辨别高仿鞋和正品鞋的图文帖，但认真去看的人几乎很少。在reddit上，有一个专门的频道叫“Repsneakers”，在上面，买家卖家们建立联系，尤其是那些会讲英语的卖家，更是在这里发现了商机。其中有一位就是前几年被国外媒体报道过的鞋贩Chan。在报道中，Chan戴着口罩，以防自己的身份被泄露，因为有在英国留学的经验，在一次网上买鞋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仿冒鞋生意，运用自己熟练的英语，他直接将家搬到了莆田租了一家自己的公寓，在Reddit上了解国外买家的喜好，并建立联系，最多一天能卖出 120 双，月收入高达 10 万美元。据美国媒体报道，就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光在2018年，美国就在纽约查货了38万双来自中国的假AJ，价值至少在7300万美元，并逮捕了5名嫌疑人。去年10月时，美国海关还在两个来自中国的集装箱内，发现15000双假Nike运动鞋，而在入关申报中，内容都为餐巾纸。但对于莆田鞋渗透进世界市场，执法机关的行动并不是他们最大的挑战。卖家顶多被没收罚款或商品，而当黑夜降临或者气氛缓和下来后，一切照常进行。在上文中的Chan用来当仓库和办公室的公寓里，他专门辟出了一个专门用来处理退换货的房间，整个一面墙上，都是从海外各地因为顾客不满意退回的鞋子。他戏称说这间房叫做“被拒屋”。比如当年一双用60美元购买的阿迪达斯和菲董联名的Human Race，买家在到手后就觉得上面的印字部分制作过于粗糙，或者因为收到货后觉得一些地方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都会联系Chan来退货。Chan最害怕的其实就是来自这些买家的退换货和负面评价，它们时不时散布在reddit上的各个角落:“这些鞋直接就是垃圾”“我是你的第一个买家，可你现在卖的货也太靠不住了”“这些中国卖家的生意就是建立谎言和欺骗上的”......对于Chan来说，这些差评是最恐怖的，在reddit上无法像淘宝等平台一样，可以刷出五星好评，一些评论直接被顶到最上方，给Chan带来的损失有时是上万美元，接下来的几个月的时间里销量都会下降。即便是正品鞋，也会有像高仿鞋那样的小瑕疵，大部分人也不会盯着鞋来看细部真伪。Chan说自己很不理解这些买家的心理，“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去看一双鞋。”事实上，像Chan这样贩卖假鞋到国外的人，如今越来越多。因为买方卖方和品牌其实都没有在莆田鞋的出海中受到实际的损失。买家得到了自己喜欢的鞋子，高仿更接近正品，而不是被划成假货，而卖方则能得到更多的收益。正品品牌早已从限量鞋得到知名度，而那些仿冒品对限量鞋销售也没有任何影响。如Chan所讲，莆田鞋背后所代表的也许是一个“三赢”的生意。爱范儿：4.7 亿美元的假耐克流入美国，背后的莆田团伙是怎样运作的？最新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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