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大魔。
今天是夜行警事第4季大结局,怕你忘了昨晚的剧情,我来做个前情提要。
我的朋友林野,刑警队大队长,卷入一宗“密室杀人案”。
一个谈过4任女友的独居中年男人,死在了自己家里,下面被人割了,但门窗户扇儿都好好的,没有一点暴力入侵的痕迹。
林野和搭档石锋顺着线索调查,发现三年前隔壁市的一桩悬案里,受害者也被割了生殖器。
林野、石锋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李宁,没成想,李宁好像在警局有内线一样,每次都能提前洞察警察的抓捕,成功逃脱。就在最接近李宁的一次抓捕中,他们找到了李宁的身份证,背的包,喝的矿泉水,却发现凶手每次作案的时间、地点有冲突。
他们怀疑,这场连环谋杀里,存在两个凶手,一个早已犯下罪行,一个不停模仿作案。
提示到这儿差不多了,接着看吧,没看过前两篇的朋友,点击下面的链接:
“李宁”的出现就像一个插曲,让整个案件的推理陷入了一个泥潭。思来想去,石锋提议再去一趟刘涛家,毕竟前两次都没见着人,他又是花名册上难得的幸存者,之前因为李宁的出现,中断了我们跟他的接触。这次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提前联系了刘涛,确定他有空后才约了见面。刘涛个头不高,长相一般,虽然才四十来岁,但可能疲于谋生,看上去像五十多岁的人。一接触,发现他是个很腼腆的人,话很少,基本石锋我俩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很少主动提问。对于表哥赵金路,和刘妻说法一样,因为表哥吸毒到处借钱,他们这个小家,都怕跟赵金路扯上关系。赵金路撞死韩波的那起车祸,刘涛也记不得了,对自己开车造成班主任陈建国死亡的车祸,刘涛的眼神一下暗淡了下去,说自己不中用,本来好心送老师回家,没想到半路出了车祸,反而害死了老师,很难过。他说陈建国老师人很好,自己不是六厂子弟,有时会受到六厂子弟的欺负,当年陈建国做班主任的时候,很多时候都保护了自己。至于张德全、杨淮海、李宁以及之前失踪的王某、辛某某等人,刘涛说,过去太多年了,都没啥印象了,上学的时候,厂内厂外是不同的小圈子,自己这社交能力,也打不进他们的圈子。毕业之后,虽然都在一个地方,但也没怎么来往过。“记得啊,那事儿当年闹挺大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记得也没那么清楚了。”刘涛说,被杨淮海一伙打伤的同学叫王强,就是刚才我提到的那个失踪人员王某。当时王强伤的很重,住了院,家长还来学校讨公道了,不过后来学校把这事压下来了,没过多久,王强就转学了。“好像是课间上厕所的时候,杨淮海脚一滑,一只脚踩茅坑里了,王强正好在旁边,没忍住笑,后来就被打了。”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差不多聊了两个多小时,该问的都问差不多了,我们谢过刘涛,准备离开。刚走刘涛家,正好遇到刘涛老婆接女儿回家,在楼下打了个招呼。石锋扭头地我说:“林队,刘涛长得不咋地,但他老婆长得还不错哇,你看他女儿,也是个美人胚子,随妈不随爸啊!”“你他妈的天天都关注啥呢!快几把开车,我们还得去王强家呢。”可能对王强回来早不抱希望了,他的家人对我们的到来十分冷漠。提起弟弟,王波有些无奈,说2002年夏天弟弟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十几年了都没消息,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兄弟。我问起1989年王强被打伤的事情,王波说不知道这回事。石锋提示他:“当年你弟伤得挺重,听说打架这事儿还上了报纸,你作为亲哥,不该不知道啊?”“我当时在广州打工,那会儿又不像现在,有手机有微信能随时联系,再说了,就算他在学校跟人打了架,我爸妈也不会跟我说啊。”“过年你总得回家吧?王强被打是1月份,离你回家过年很近了,弄不好过年时你弟弟还在住院,当时家里就没跟你提过?”王波有点不耐烦:“确实想不起来了,过去太多年了。”离开王波家,我跟石锋说,你去趟市档案馆吧,那里应该还保存着市里所有报纸的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1989年1月份的晚报。我回趟公安局,张副校长说当时学校报过案,应该还有存档。公安局档案处的同事帮我找出了1989年1月份的相关档案,纸质档案完全泛黄了,上面的字迹变得很模糊。我找了很久,都没发现任何有关六厂子弟学校学生斗殴的报警记录。问了下档案管理同事,他说那个年代的事儿没记录很正常,可能是丢了,可能后来被人因各种原因取走了,可能当年压根就没建档。想想也是,张副校长说,这事儿后来被马贵平压下去了,很可能学校协调了公安局,把记录给销了。仅存的希望就是石锋那边了,估计杨廷瑞本事再大,也不能把面向社会发行的晚报全收回来吧。果然,下午五点,石锋打来电话:“林队,东西找到了。”“咱赶紧去刘涛家,那个被打伤的学生根本不是王强,是刘涛!”石锋拍了报纸的照片,发了过来,我一看照片,立马明白了。旧报纸上有一则对六厂子弟学校学生斗殴事件的报道,新闻题目是《校园暴力何时休,十四岁少年被打成重伤无处申冤》。那个年代的报道,跟现在很多新媒体一样,都喜欢用一些引人注目的标题。新闻下面还附了一张图片——一位少年躺在病床上,他的母亲坐一旁抹眼泪。报道上说,十四岁的初中生“小明”在学校被同学殴打,下体严重受伤,医生称小明很可能就此失去生育能力。但出事后,小明所在学校公开袒护打人学生且不为小明负担医药费,小明母亲称自己求告无门,只能通过媒体伸冤。报道本身没有提刘涛,而是用了“小明”这个化名,但在那张新闻图片的题注上,写着“母亲胡女士在受伤儿子床前看护”,这个“胡女士”,我一眼认出就是年轻时的胡玉兰,刘涛的母亲。刘涛为什么要骗我们?他把矛头引向王强,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他说现在最怀疑刘涛的动机,甚至感觉刘涛就是杀害张德全、杨淮海和马贵平的凶手。理由有两点,一是1989年的报纸上称“小明”下体严重受伤,今后可能失去生育能力,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最严重的打击,他很可能要报复。且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杀人案中,受害者的生殖器都被割了。二是张德全一案中之前存在的疑点。刘涛和李宁一样,都是张德全的同学,夜晚到访,张德全有理由放他进屋。按我们之前的推断,凶手跟张德全认识但不太熟悉,刘涛符合这一特征。至于那个带有李宁指纹的玻璃杯,可能和陶水源大酒店里发现的农夫山泉水瓶一样,都是刘涛故意放着用来栽赃的。“第二点能解释通,但第一点有存疑,因为刘涛有女儿啊。”说话间,出租车开到了刘涛小区门口,我让石锋也加快速度。见到刘涛,可能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据刘妻说,刘涛前几天突然消失了,她和亲戚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最后只好去了辖区派出所报案。我赶紧拿出手机在警务通平台上查了一下,的确查到了刘涛失联的消息。刘妻摇摇头,说丈夫本来就少言寡语,即使是夫妻之间,两人平时交流也不多。刘涛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离家出走前一天,刘涛跟往常一样上下班,接女儿放学,回家做饭,晚上一家人还看了两集《人民的名义》,但第二天早上刘涛把女儿送到学校后就失联了。至于先兆,刘妻说丈夫最近确实有些异常,大概从我和石锋第一次来家里开始。那天刘涛回家的时候,我和石锋已经走了,当他知道警察来过了,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一改平时少言寡语的特点,反复追问警察来家里找他干啥。丈夫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2012年的车祸后,他总担心陈建国的亲戚会找他麻烦,虽然对方已经表示谅解了,但他还是战战兢兢的。这次警察找上门,刘涛又像当年一样疑神疑鬼的,她甚至怀疑丈夫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惹事了,才会对警察上门杯弓蛇影。说到这儿,刘妻忍不住问我,丈夫是不是真犯事儿了?为什么总找他?我说这暂时不能跟你说,目前来看,还扯不上犯法,我们只是遇到了一些案子,想找刘涛了解一下情况。这时,石锋插嘴问:“你们一家子,有什么仇家吗,或者得罪过什么人吗?”刘妻回忆了半天,摇摇头说自己和丈夫都是下岗职工,刘涛在外打零工开车,自己在亲戚开的超市里干活儿。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谋生活,就是平时邻里之间,夫妻俩也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更别提跟人结仇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拿出警务通又一次输入了刘涛的身份信息,再确认一遍他最近的身份证使用情况,还是只有几天前的那条失联信息。石锋担心我手机网络有问题,也查了一遍,发现情况都一样。刘妻说没有,家里的钱都在,银行卡绑的是自己的手机,刘涛失联后,至今没收到任何账户变动信息。“没有,刘涛这方面做得挺好,每月工资都定时上交。”我心中暗叫不好,按刘妻的说法,刘涛失联数天,身上也没钱,他是如何生活的?难不成也被杀了?刚刚我和石锋还推翻了李宁回省城继续作案的推论,感觉刘涛有重大嫌疑,难道我俩又判断错了,真是李宁回来作案?我还不死心,继续问:“既然钱一分没少,那刘涛有带走什么贵重物品吗?”刘妻苦笑一声,说我们这种家庭条件,钱都没多少,哪还有什么贵重物品?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丈夫好像带走了一箱东西。“是个很旧的皮箱子,平时搁卧室角落里,听刘涛说是他小时候的杂物,锁箱子里留个纪念,连皮箱钥匙都丢了。”但刘涛失联后,她发现那个箱子的锁头不见了,箱子里面也空了。我赶紧让她带我们看看,进了卧室,刘妻从卧室酒柜里拽出了一个旧皮箱,说就是这个。那确实是个很旧的旅行箱,上面落了一层灰,提把和两个轮子都坏了,箱子边缘也磨掉了色,皮面上隐约印着“XX厂第二届职工代表大会留念”几个字,一看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皮箱的内衬上还有些许残留的污迹。我问这皮箱里面以前都有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刘涛从不让别人碰这箱子,也没见他打开过。女儿六七岁的时候,有次在家里翻东西,非要打开箱子看,还被刘涛扇了两个耳光…...”“你们两口子过日子,家里藏着这么大个‘宝贝’,他不让看你也愿意?万一里面藏了私房钱或者他跟其他女人的照片咋办?”石锋在一旁打趣道。刘妻尴尬地笑笑,说不会的,她对丈夫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刚结婚时为了皮箱的事儿,我俩也吵过,我嫌他藏着秘密不跟我说,那时他就给我打开了,里面都是他小时候的一些东西,有旧玩具、旧衣服、还有上学的毕业证书啥的,确实没啥‘秘密’,后来我也就没在意。”我又翻了一遍空箱子:“刘涛最后一次开箱子是什么时候?”刘涛妻子想了想,说一个多月前好像开过一次,那天超市弄盘点,她提前下班了,回家就看到刘涛的车停楼下。她刚开门进屋,就发现箱子放在卧室地板上,刘涛在厨房洗手。屋里有股怪味,刘涛见到她好像还有些紧张,问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看刘涛的脸,好像刚刚哭过,问刘涛怎么回事,刘涛草草冲她摆摆手就进了卧室,又把箱子放回酒柜里,之后就不再提这回事了。后来,她旁敲侧击的问刘涛那天怎么了,刘涛说就是在酒柜里找东西,那个皮箱有点碍事,他就给拿出来了。我看问的差不多了,招呼石锋准备回公安局,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石锋没理我,突然蹲下来把脑袋伸进了皮箱里,伏在内衬上闻了起来。我很纳闷,但还是像他一样俯身把头伸进箱子,吸了吸鼻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鼻腔。“我操,福尔马林的味道!”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抬头看了一眼石锋,他也看着我,轻轻地点头。“把箱子带回公安局,再通知技术队来刘涛家......”我对石锋说。技术民警很快到了,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石锋带他们先进卧室检查。可能问题有些唐突,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说还行吧,偶尔拌拌嘴,都老夫老妻了,过日子呗。“刘涛身体状况怎么样?”我想确认一下刘涛当年受伤的事,但提这种问题又得尽可能的委婉。她应该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摆摆手,示意这不是我想了解的信息,又换了一种问法,说刘涛的身体以前有没有受过什么比较严重的伤害?我感觉我问得已经非常非常直白了,但刘妻的回答依旧是,丈夫平时很好,顶多有时因生活琐事拌拌嘴,其他没什么不和谐的地方。不知她是真不懂我的意思,还是觉得夫妻间的事耻于跟外人开口,我只好暂停提问,坐一旁想要不要直接把事情挑明。石锋刚好从卧室出来,一屁股坐下,上来就问:“刘涛对女儿怎么样?”刘妻一脸狐疑,说挺好的,经常接女儿上下学,辅导女儿功课,还很有耐心。石锋没再说话,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我有没有问过刘涛下体受伤的事儿?石锋叹了口气,回到刘妻跟前:“大姐,我问你个事儿,你别生气。”一听这话,我和刘涛老婆都吃了一惊,她可能吃惊石锋突然问出这种问题。石锋盯着刘涛妻子的眼睛:“你可想好了再回答,据我所知,刘涛小时候下体受过重伤,可能没有生育能力,这个女儿是怎么来的?”这句话太尖锐了,刘妻瞬间变色,说刘涛小时候受没受伤她不知道,但女儿肯定是刘涛的。“亲生的?我建议你考虑清楚再回答我,这可能关乎你和孩子的安全,希望你能跟警察说实话。”石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刘妻的神情一下紧张起来,她反问石峰,“这关孩子什么事?”石锋没回答她,掏出一个透明证物袋仍在桌上:“你自己看看吧。”物证袋里装了很多碎纸屑,石锋把它们撒桌子上,我才发现那是一些被撕碎的照片。“这是在你家相册里找到的,看数量不止一两张,这些照片基本都是你和女儿的。谁干的?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吗?”石锋把其中几张碎片的背面拼在一起,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杀”字。刘妻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使劲摇头,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石锋“噗嗤”一声笑了:“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家就三口人,难不成是我干的?”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抬起头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警官,我有话说。”刘妻说,石锋说的没错,刘涛小时候下体确实受过伤,“那方面”从结婚开始就不行。“我们俩是通过亲戚介绍认识的,结婚前没有那方面的接触,结婚后我才发现刘涛那方面,几乎就是个‘废人’,但已经来不及了…….”她说的“来不及”是指双方父母都不同意两人因此离婚,尤其是刘涛的母亲胡玉兰,一口咬定儿子刘涛只是“不懂”房事,两人多处处,处上一段时间就好了。但刘妻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刘涛小时候下体受过伤,医生早就预言他此生再与房事无关,胡玉兰也知道儿子的情况,却在婚前选择了隐瞒。结婚这些年,她几次提出离婚,但刘涛一直恳求她不要离婚,除了离婚自己什么都能答应。平心而论,除了“那件事”外,刘涛其他方面都不错,很顺着她,思来想去,刘妻一直狠不下心。看到刘涛这样子,她只好通过一些非正常渠道满足自己。结婚三年后,她认识了一个本地做生意的男人,两人偷偷交往了一段时间,就在那时候,她怀孕了。怀孕后,她再次提出离婚,本以为面对背叛,面对妻子肚子里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刘涛会在愤怒中同意。一听老婆怀孕了,刘涛当时气炸了,直接把家里电视给砸了,但平静下来后,刘涛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他跪下跟妻子道歉,既然自己不太行,与其领养一个孩子,不如生了这个孩子,毕竟孩子跟妻子还有血缘关系。不过后来她就改了主意,一方面刘涛极力挽留,另一方面是那个做生意的男的已经结婚了,不想为了新欢跟原配离婚,最后她思来想去,听了刘涛的建议,把孩子生了下来。更令人意外的是,女儿出生后,刘涛像对待亲生骨肉一样对这个孩子,好到有时让她都感到疑惑。“我也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时感觉他很可怜,有时又感觉他很可怕。”刘妻说。她总担心丈夫这样做,背后有什么目的,甚至感觉丈夫一直在跟她演戏。“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跟女儿一起睡?”石锋继续追问,刘妻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说是的,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技术民警做完现场搜查后,带走了一些东西,其中包括刘涛的一双鞋。之前负责“3·06杀人案”现场勘察技术队民警小陈,感觉刘涛那双鞋的鞋底纹路跟张德全案发现场遗留的足迹纹路相似。路上,一个法医说,刘涛那个空箱子的味道,就是福尔马林,那个特殊的味道他闻了几十年,不用化验都能分辨出来。“你们得好好查查,一般人家里没道理放这种东西的......”同车法医说,我和石锋点点头。他笑了起来,说自己猜的,故意诈的,他之前根本不知道刘妻有外遇这事儿。“石所长,你胆子够大的啊,这种事儿你都说的一本正经的,把我都唬住了。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又拿到什么猛料了呢。你就不怕诈错了,刘涛老婆当场跟你翻脸?”石锋说也不是不怕,但有些事就得剑走偏锋,对刘涛女儿不是亲生的这事,虽然没有证据,但也能从面相上看出来。“我是学绘画的,以前最擅长画人像,对人面部骨骼的研究虽然比不上法医,但肯定比一般人强......”说话间,石锋有些眉飞色舞。“妈的你有这本事,还当什么警察,去开个咨询公司吧,专门给人做亲子鉴定,采集DNA的医疗机构收费3000,你收费300就行,保证你没多久就成‘石首富’了。”我接着问:“你怎么知道刘涛老婆一直跟女儿一起睡的?”石锋说这个简单,他跟技术队同事一起做检查时,发现刘涛的卧室明显只有一个男性生活的痕迹,但隔壁卧室床上、桌上的东西,都表明应该是两名女性共同生活。“那当然,我们学绘画的人观察细致是基本功,看人能看进骨头里那种。”“行行行,别他妈跟我吹牛逼了,一夸你屁股就翘起来了。那个拼成‘杀’字的照片,不会也是你诈的吧?”“想诈我也不敢啊,那不非法取证了,照片碎片是我在刘涛书柜上一个茶叶盒里发现的。”经技术鉴定,从刘涛卧室中带走的那双鞋,鞋底纹路跟张德全被杀现场留下的脚印完全相符。为了防止刘涛妻女受伤害,公安局派出一组民警去了刘涛家,在刘涛归案前负责保护其妻女安全。2017年5月20日清晨,逃亡途中的嫌疑人刘涛被山西警方抓获归案,简单准备材料后,随即被送回省城城南分局刑警大队。我和石锋在刑警大队办案区又一次见到了刘涛,他一米六七的身高,120斤的体重,黝黑的皮肤,一副常年在外奔波的朴实中年人模样。石锋看着坐在讯问椅上的刘涛,对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再难找不也被你们找到了?”他不像之前那些被抓获的嫌疑人,很多人在讯问室里,不是慌里慌张地思考应对警察的办法,就是歇斯底里地呼喊自己的“冤屈”,还有人装出一脸正气的样子质问警方的行为。刘涛就一直那么坐着,给他水就喝、给他烟就吸、给他饭就吃,非常自然,也非常坦然,问他什么话,基本有问必答,丝毫没有抵触的情绪。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真正掌握的线索还十分有限,大部分对案情的理解还都在推导层面,缺乏严整的证据链。除了刘涛卧室那双鞋的鞋印,跟张德全被杀现场的鞋印相符之外,其他任何表明刘涛跟系列杀人案有关的直接证据,我们都拿不出来了。刘涛这么配合,是不是说明他能游刃有余的对付警方的所有进攻?我和石锋讨论了很久,决定还是以张德全被杀案作为突破口,毕竟杀人现场的鞋印,是我们为数不多掌握的证据。另外,石锋建议把北山县的老徐,负责马贵平被杀案的博川市公安局民警,一起叫过来,参与讯问。因为在案件的实际侦办中,往往有一些暂时落不到卷宗上,但对案情推进有影响的线索。老徐甚至说:“这刘涛如果不承认他跟杨淮海一案有关系,我们只能继续找李宁了。”我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能问出多少东西,就看哥几个了。”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面对询问,刘涛竟然没做任何抵抗,像倒豆子一样交代了所有违法犯罪事实。持续了整整20个小时的取证工作中,我们没有遇到预想中的任何困难,刘涛的坦诚程度让我们震惊。大家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场持续了20多年的报复行动。1989年1月的一天下午,15岁的初二学生刘涛被同学警告,放学后别走,同班读书的学校“老大”杨淮海有事找他。放学后,刘涛乖乖地按要求去了六厂子弟学校教学楼后面的一块空地上,在那儿,他见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杨淮海一伙。时隔28年,刘涛依然记得,那天在现场的还有5个人,分别是杨淮海、李宁、张德全、辛晓亮和程聪,其中杨淮海是学校的“扛把子”,其他人都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刘涛很紧张,他本来胆儿就小,平时在班上见到杨淮海一伙都会刻意躲开,更不敢惹他们。杨淮海说:“你帮我个忙,咱班那个叫王强的,跟你关系不错,明天放学后,你帮我留住他。”王强跟刘涛是一个村的,两人平时关系不错,放学后经常一起回家。前两天,王强惹到了杨淮海,他们就准备在王强放学回家路上,一个废弃的铁路仓库边“埋伏”他。“我之前提过一次,你可能忘了。是有次课间上厕所的时候,杨淮海脚一滑,一只脚踩茅坑里了,王强正好在旁边,没忍住笑。”“是啊,其实当时杨淮海抽出鞋,接着就往王强身上踹了一脚,溅的王强衣服上都是屎...…”“我们也都见怪不怪了,杨淮海年纪不大,但仗着他爹是厂长,在子弟学校里横行霸道......”学生当时被分为两个群体,一拨是本厂职工子弟,被称为“自己人”,一拨是周围农村过来借读的,被称为“村里来的”,两个群体之间泾渭分明。职工子弟自持“出身优越”看不起农村借读的孩子,“村里来的”学生则以“打架野”出名。两个群体之间经常发生冲突,杨淮海虽然是职工子弟,但仗着自己背景深,迅速成了学校的杠把子。王强本学期刚刚转来借读,还没被“村里来的”小群体吸纳,更不被职工子弟看得起,加上王强学习成绩好,经常被老师表扬,无意之中就成了成绩垫底的杨淮海的眼中钉。杨淮海一直想找机会“杀杀王强的气焰”,但一直没机会。杨淮海担心在校园里揍王强会被老师发现,就决定在校外找个地儿,所以找到了刘涛。一开始,刘涛是想拒绝的。一来两人关系好,二来刘涛也不想融入任何一个打架小群体,更不想掺和厂子弟的事儿。因为担心遭报复,刘涛没有当场拒绝,暂时答应了下来。杨淮海一看刘涛答应了,“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事儿只要成了,刘涛以后也算半个“自己人”。“有事儿找杨哥,我给你出头!”杨淮海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离开杨淮海一伙后,刘涛左思右想,痛苦的不得了,最终决定不能帮坏人欺负自己的好朋友,就把杨淮海一伙的打算,偷偷跟王强说了。王强很震惊,马上报告了班主任陈建国,刘涛还作为“证人”,去办公室给王强做了证。班主任陈建国立马找杨淮海等人谈话,严厉批评了他们预谋欺负同学的行为。刘涛很高兴,一方面好朋友王强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另一方面,班主任私下表扬了自己,说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放学路上,恰好又经过那个废仓库时,刘涛被人给截了。杨淮海一伙,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杨淮海第一个动手,一脚踹在刘涛肚子上,直接把刘涛踢飞了,一边还大骂“妈的你就是个叛徒,奸细!”打人的地儿太偏了,没什么人路过,直到一个买菜回家的中年妇女正好经过仓库,看到刘涛被人打的不成样了,赶紧上前制止,杨淮海等人还不想停,朝瘫在地上的刘涛啐了几口唾沫,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当天晚上,刘涛因为尿出血和下体剧痛被家长送往医院。刘涛父母借了一圈子钱,终于凑够了手术钱,但术后医生说,刘涛这次受伤严重,恐怕今后会失去性能力。母亲当年生产时发生医疗事故,再也无法生育子女,在当时的农村人看来,刘涛就是家中的独苗,为刘家承担着传宗接代的重任。这之后,刘涛父母带着他,去了北京和上海的大医院,希望大城市的医生可以挽回刘涛的病情。经过检查后,医生也很无奈,刘涛两侧睾丸受伤太严重,即便花再多的钱,现有的医疗水平也没法恢复了。后来刘涛回忆起来,挨打的时候,领头的杨淮海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下方,他疼的当场就趴在了地上。其他人在殴打的时候,也有人用力踹了他的下体,但具体是谁,他也记不清了。“那天打你的人都有谁?”我问刘涛。他说所有人都在,杨淮海带头,还有李宁、张德全、韩波、辛晓亮、程聪、李大林、张小海。我理了一下,全是已经死亡或在石锋收集的失踪或失联名单里的人。“当年对他们是怎么处理的?”虽然早先在张副校长那得到了答案,但程序上还是要亲口听刘涛讲一遍。“我妈第二天从医院出来就找了学校,但学校说学生出事时已经放学了,不归他们管......”刘涛恨恨的说。等刘涛母亲去了派出所之后,发现学校方面却派了人,他们一反之前的说辞,说刘涛是在放学路上受的伤,打人的也是本校学生,所以还是要由学校来处理。“派出所说了,出事路段没有离开机床六厂生活区,按照程序需要先找厂保卫处,他们处理不了再移交给派出所......”刘涛母亲又回了学校,时任级部主任马贵平跟刘涛父母承诺,这事儿一定会给刘家一个“交代”,但让她不要声张,一切听学校的安排。作为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刘涛父母那会儿并不知道打伤儿子的主犯杨淮海,就是六厂厂长杨廷瑞的孙子。他们只是满腔愤怒,希望学校和厂保卫处能给自己儿子一个说法。对方自称是杨淮海的叔叔,给刘涛父母送来一万块钱,说是“手术费”,另外又拿了3000块,说是“营养费”,希望刘家收了钱之后,就别追究了。对1989年的农村家庭来说,13000块钱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但看到儿子躺在床上痛苦的样子,刘涛父母断然拒绝了对方的要求。杨淮海的叔叔也火了:“那你们告吧,看最后能不能告赢。”保卫处说,案子还在查,但私下里也劝,还是答应对方的建议吧。打刘涛的是一群孩子,就算最后走了法律程序,判下来的赔偿款也不一定有这么多,况且还费时费力,到时刘涛一家得不偿失。刘涛父母知道了,那天打儿子的学生里,其父母大多是机床六厂有名有姓的人。除了杨淮海外,辛晓亮、李大林的父亲也都是厂里的领导干部,其中李大林他爸还是前任保卫处长。事情就这么僵持着,保卫处一直拿不出一个让刘涛父母满意的答复,学校也以“事情由保卫处全权处理”为由做推脱。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学生家长知道了这事。有人告诉了媒体,刘涛遭遇痛殴的事儿,就这样上了省城晚报。那篇报道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关注,很多人写信给学校,还有人专门跑医院看望刘涛,教育和公安部门也开始关注事件进展。终于,1989年春节后,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六厂保卫处将案件交由派出所处理。警方的介入使刘涛父母看到了新的希望,他们得到消息,殴打儿子的一伙人全部送进了派出所。可万万没想到,没过几天,那些打人的孩子,又都回学校上课了。派出所给出的调查结果是:参与殴打刘涛的学生,全部是未成年人,而踢伤刘涛的学生叫李宁,因未满14周岁,不承担刑事责任。至于主谋杨淮海,另几个同学纷纷作证,他不但没动手打人,反而在李宁殴打刘涛时上前拉架,不但不负法律责任,反而应该受到表扬。最终,法院宣判,参与殴打刘涛的所有学生家长,共同赔付刘涛医药费2.3万元。“两万块钱,买走了我一生的幸福......”最后,刘涛淡淡的说。刘涛说是的,既然法律帮不了他,就得靠自己,让所有伤害自己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2002年,我结婚之后,”刘涛说,从受伤后到结婚前,家里一直对他隐瞒伤情。母亲跟他说,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别担心。出院后不久,母亲就给他办了转学手续,离开了机床六厂子弟学校。那个年代信息不发达,刘涛出院后,虽然有时感觉下体有些异常,但一直没整明白咋回事儿,也不好意思去医院检查,一拖就是十几年。25岁那年,刘涛经人介绍跟现在的妻子认识,相识半年后,两人结婚。结婚后,刘涛发现自己实在过不了夫妻生活,无奈去了医院,一检查,得知自己的两侧睾丸全都因受伤失去了作用,会日渐萎缩,终有一天要被摘除,此生都无法享受鱼水之欢,更不能生儿育女了。刘涛又去了很多医院,问了很多医生,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他想起中学时代的伤害,回家问母亲,母亲终于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儿子。刘涛崩溃了,没想到一场殴打给他带来的是终身遗憾,随后妻子出轨、怀孕、要求离婚成了击垮刘涛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放下了作为男人的所有尊严,跪在妻子面前恳求她,不要离婚,哪怕孩子生下来他来养。最终,没有离婚,但他并不感激妻子,因为妻子不离婚的核心原因是:她出轨的对象不想离婚!性无能,爱无能之下,他只想维持住一个表面上过得去的状况。我很纳闷,问刘涛,,王强是你的好朋友,也有参与杨淮海一伙的殴打,为什么第一个目标却是他?刘涛冷笑了一声,说一切都源于王强,他对王强真心实意,王强却欺骗了他。被打当天下午,他本来跟王强约好了一起回家,但刚到学校门口,王强突然说自己有事儿要去一个同学家,刘涛说那咱一块去呗,却被王强拒绝了。另外,刘涛回家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走胜利大街穿过城区,一条走三眼桥的郊区小路。王强特意嘱咐刘涛,回家时一定要走三眼桥那条路,因为胜利大街在修路。事后,刘涛打听了一下,胜利大街压根没有修路这回事儿,事实就是,在杨淮海的威胁下,王强把刘涛卖了。王强被杀于2002年8月,他初中上完上了中专,毕业后分进了区里的木材公司,后来公司倒闭,王强自己出来单干,靠着学到的一些木工手艺,做了一名木匠师傅,在立交桥下揽些零活赚钱。刘涛从木材公司留守人员那打听到了王强的去向,在立交桥下找到了王强,借口家中得装修,说老同学,帮帮忙。两人先吃了顿饭,边喝酒边叙旧,刘涛无意中聊到之前挨揍的事儿,王强却有意识地避开了话题。刘涛恨意更浓,认定了当年是王强出卖了自己。酒足饭饱后,王强带着工具包跟刘涛回去,看看他家咋装修。等路过一个偏僻的建筑工地时,刘涛趁王强不备,捡起工地上的砖头,从背后直接砸在了王强脑门上,王强顺势倒下。刘涛又拎了一根钢筋,不断地暴打、戳向王强,直到杀死对方。接着,刘涛拖着尸体,连同王强随身带的工具包,全都扔进了工地边的河道里。处理掉尸体后,刘涛一下看到一把掉在现场的木工铁锤,捡起想扔掉来着,后来又觉得铁锤试着很顺手,就留了下来。杀死王强后的一段时间,刘涛十分紧张,每天过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天警察上门问话了,没想到,一连过了3个多月没动静,他才放下心来。“第一次杀人是最揪心的,做掉王强后的前三个月,我天天晚上梦到警察上门抓我,还有一次梦到被警察追到山崖边上,我走投无路跳了崖,结果一下醒了,浑身是汗...…我老婆当时也醒了,还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那三个月里,刘涛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每天都要买好几份报纸,就想知道王强的尸体有没有被发现。三个月后,刘涛壮着胆子去了一趟杀害王强的工地,却惊奇的发现,抛尸的那条小河不见了,压路机正在上面开来开去。他找人打听,路人告诉他,小河已经填平,这里将是新建高档小区的一条景观路。因为马贵平一手掩盖了杨淮海一伙伤害自己的事儿,当年如果不是他组织学生一起“串供”,杨淮海一伙也不会逍遥法外。马贵平还在原学校工作,刘涛是跑黑车的,为了方便接近马贵平,他把自己的行车路线放在了六厂子弟学校附近。他先是摸清了对方的出行习惯——马贵平日常活动路线比较固定,就是从家到学校,再从学校回家,天气好的时候骑车上下班,天气不好的时候,就打黑车或者坐黑摩的。马贵平坐过刘涛的车很多次,但那会儿距离刘涛转学都过去了十几年,刘涛又因生活的摧残,显得比同龄人老很多,马贵平从来没认出刘涛。在一来二去的拉活中,刘涛慢慢摸到了马贵平的一些私事。通过偷听电话聊天,刘涛知道了,马贵平在博川市有一个小他十几岁的情人。基本上每个月,马贵平每月都会找借口出差,实际就是跟博川小情人约会去了。终于有一次,马贵平又要佳人有约,刘涛说自己正好也要去博川看亲戚,顺道可以带一下马贵平。马贵平想着来回都能坐私家车,路上用时更短,在博川呆的时间就能更长了,非常高兴,欣然答应了。刘涛早早做好了杀人的准备——不仅带了那把木工锤,为保险起见,还从厨房拿了一把餐刀。开到博川森林公园附近时,刘涛借口车辆故障,叫马贵平一起下车。杀人之后,刘涛一点儿都没解恨,想想自己受的伤,想想妻子给自己戴绿帽,不仅怀孕还要离婚,刘涛恶向胆边生,扒了马贵平的裤子,一刀割掉了生殖器。接着,刘涛把尸体拖进了森林公园一个僻静的草丛里,拿走了尸体上能够证明马贵平身份的物品,独自开车回了省城。当天晚上回到家,妻子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刘涛说接了一个“大活”,还从马贵平钱包里掏出200块钱交给了妻子,妻子对此没有任何怀疑。“没有,把马贵平那玩意儿割了之后,我感觉挺兴奋的,后来就把他们的jb都保留了。”之后相继“失踪”的辛晓亮,李大林、程聪等人,和马贵平遭遇相似,刘涛一一交代了自己杀害他们和处理尸体的过程。刘涛说,后来他专门了解了器官防腐的方法,还买了福尔马林,把受害者的生殖器,全都放进了装有福尔马林的玻璃瓶里,然后锁进了自己卧室的皮箱里。等老婆、女儿不在家的时候,他会经常打开箱子,一边欣赏着被他割下的受害者生殖器,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复仇计划。刘涛说没有,他和妻子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两人分屋睡已经十几年了。平时妻子很少进他的卧室,连卫生都是他自己打扫。“杨淮海呢?你怎么杀的他?又为什么嫁祸给李宁?”我接着提问。刘涛沉默了一会儿,慢悠悠说道,“杨淮海是我最最想杀的,但也是最难杀的。”杨淮海之所以难杀,主要是他毕业后的人生轨迹,跟其他受害者完全不同。很多同学都读的中专,但杨淮海读的是大专,一毕业,就去了政府部门,随后停薪留职下海经商,生意还做的不错,先是在高档社区买了房,后来又买了车子。刘涛在杀害一些受害者前,也逼问过杨淮海的去向,没一个人知道。为了打听杨淮海的下落,刘涛甚至强迫自己参加了2012年的同学聚会。酒桌上,他终于如愿以偿,从其他同学嘴里得到了一些杨淮海的消息。更令他兴奋的是,他亲眼见到了自己“死亡名单”上仅次于杨淮海、李宁的三号人物——张德全。张德全当年也是杨淮海的小弟,刘涛记得那次挨打的时候,张德全踹了自己好几脚。面对当年的老同学,张德全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儿,酒过三巡,他还端着杯子来到刘涛前,一把搂住了刘涛的脖子:老同学,来,我给你倒点酒,然后我干了,你随意!张德全不断咒骂肇事司机赵金路,说那个死道友,撞了人一分钱都赔不出来,韩波死得冤,自己伤的也很冤。刘涛一直听他念叨着,微笑着,不时替表哥赵金路说几句道歉的话。其实刘涛心里门儿清,2008年韩波那起车祸,也跟自己有关——赵金路只是一个幌子,收了钱给自己背锅的。那天晚上他开车在路上揽活儿,正好看到张德全骑着摩托车带着韩波。俩人都是是刘涛“死亡名单”上的人,他本来只打算跟踪他们,没想到自己跟得太紧车速又太快,前面张德全突然刹车,直接跟摩托车追了尾。刘涛十分后悔,不是后悔撞死了人,而是后悔一旦自己因为交通肇事入狱了,之后的复仇计划可能就落空了。车祸发生当晚,刘涛给赵金路打电话,说自己出车祸了,但出事路段很偏,周围也没其他人,只要赵金路愿意顶罪,自己愿意拿出5万块钱,让赵金路随便玩。赵金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对他来说,进监狱就像回家一样普通,更何况还有5万块“好处费”呢。当天晚上的同学聚会上,见到张德全时,刘涛杀心再起。加速张德全死亡的,还有一件事,张德全碰了刘涛的禁忌,开了“那方面”的玩笑。刘涛清楚地记得张德全的原话:“你妈那时候还来学校闹,说你‘那话儿’被我们搞坏了,非让我们赔,你看现在不是好好挂在裤裆里嘛......”“但那天晚上你又出了车祸,对吧?把陈建国给撞死了。”“你和陈建国无冤无仇的,干嘛杀他啊?当晚不是想杀张德全吗?”刘涛接着讲,当天晚上聚会结束后,大家打着招呼都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刘涛是开车去的,没喝酒,但班主任陈建国喝了很多酒,需要别人搀扶着才能走路了。远远地,刘涛看见张德全正在路边打车回家,想着今晚就要跟踪张德全,没想到,同学把陈建国扶到了刘涛跟前,问他能不能帮忙送一下陈老师。陈建国在刘涛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他没拒绝,扶着陈建国坐进了副驾驶。抬眼一看,张德全上了出租车。刘涛想要不今晚就算了,没想到一扭头,发现班主任陈建国睡着了。意外的是,在城里七转八转,转了七八公里后,他发现张德全所的出租车径直向城外开去。终于,跟踪了半个多小时后,张德全在城郊一个著名“娱乐会所”下了车。刘涛常年跑车,早就听说过这个地方,他明白,张德全来这是为了“找小姐”。想到这,刘涛又一次怒火中烧:张德全可以寻欢作乐,但自己因为身体残缺,连点正常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他紧盯着张德全的背影,又喵了一眼副驾驶熟睡的陈建国,决定直接开车撞过去。没想到,张德全命大,刘涛竟然撞在了旁边的树上,副驾驶的陈建国因为没系安全带,直接甩出车外命丧当场。原本不在刘涛“死亡名单”上的陈建国,因为一场意外,成了报仇的牺牲品。当年刘涛出事的时候,只有陈建国为他主持公道,为此还得罪了校领导和厂领导,之后就一直是个班主任,没像马贵平那样飞黄腾达。这也是整个案件的交待过程中,刘涛唯一一次流露出悔恨的神情。在同学聚会上,刘涛打听到了杨淮海的消息,知道他现在生意顺风顺水,家庭幸福美满,俨然已是省城“成功人士”的一员,早已和绝大多数中学同学划清了界限。只有李宁,作为当年杨淮海最铁的小弟,还跟杨淮海有联系。一是因为李宁的父母也是机床六厂的领导干部,虽然没有杨淮海家那么“显赫”,也不算差。二是李宁后来也一直在做生意,跟杨淮海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他是杨淮海最主要的帮凶和“军师”,很多坏主意,都是李宁想出来并唆使杨淮海执行的。更重要的是,当年的李宁,包揽了伤害自己的全部责任,还以“未成年人”的身份帮所有人脱了责。杀杨淮海前的一个月,刘涛在郊外租了一间民房,谎称和李宁谈生意,把李宁骗了过来。这一次,刘涛没像往常一样把受害者的物品都处理了,而是选择存了下来,里面有李宁穿的衣服、身份证、手机,李宁喝过水的玻璃杯,拿过的矿泉水瓶。果不其然,一个月后,刘涛杀死了杨淮海,北山县刑警大队果然把矛头指向了李宁。“你怎么知道杨淮海要去北山县,又是怎么把他约出来见面的?”一边的老徐早就忍不住了,赶紧问道。刘涛先用李宁的手机给杨淮海发信息,说北山县的一批货出了问题,需要他亲自处理。等杨淮海到了,又约杨淮海去果园见面。“你怎么知道李宁欠杨淮海钱?又怎么知道杨淮海跟李宁的妻子有染?”欠钱的事儿,刘涛是从李宁微信聊天记录里发现的,不过杨淮海跟李宁妻子有染这事儿,是他故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那李宁身份证在外地四次报警,这事儿也是你干的?”老徐有些恼火,恼火整个北山县刑警队被刘涛一个人牵着鼻子绕了三年。刘涛也承认,为了让“李宁作案”这事儿更逼真,他带着李宁的身份证,穿着从李宁尸体上剥下来的衣服,跑了四个地方。“那你为什么把李宁的身份证,衣服啥的全扔酒店了,是以后不打算搞了?”我愣了一下,随即决定对他做一次试探:“这个问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今年3月6号,大概晚上10点左右吧,我去了张德全家......”刘涛开始讲。张德全一开门,看是刘涛,非常惊讶:“这么晚来干什么?”刘涛说快到3月15号了,他想去陈建国老师家看看,又拿不准自己方不方便去,想找张德全商量一下。5年前,三人共同经历了那场车祸,张德全一直也没意识到自己才是当时刘涛的目标。张德全放他进了屋,刘涛坐下后,就说自己最近赚了点钱,想买点东西给陈老师的遗孀,但又很痛苦,毕竟之前陈老师是因自己而死,就想请张德全替自己把东西送过去。其间刘涛一直想找机会对张德全下手,怀里一直揣着那把木工锤,但他感觉单凭自己的身体素质,除非趁张德全完全没防备,搞突然袭击才可能成功。俩人磨叽了很久,张德全可能也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刘涛突然心生一计,站起来走到窗前朝外看了一眼:“你看,那是不是有人在偷电动车?”趁着张德全站在窗口,注意力全在窗外,刘涛迅速掏出木工锤,一下砸向张德全后脑。杀死张德全后,刘涛割掉了他的生殖器,又拿出随身带的沾有李宁指纹的玻璃杯,在饮水机里接了半杯水,放在了桌上。他确认了一些,没有留下其他线索了,就小心离开了张德全家。刘涛说,之前都搁装有福尔马林的玻璃瓶里,然后锁在皮箱里,后来他逃走的时候,把箱子也带走了,埋在了老屋的院子里。当天下午,民警从刘涛老家大院里挖出了7个已经腐烂的男性生殖器,同时出土的还有一把木工锤和一把餐刀。据刘涛交代,7个男性生殖器分别属于张德全、杨淮海、李宁、辛晓亮、程聪、李大林、韩波,至于哪个是谁的,他就分不清了。只有第一个受害人王强,当年刘涛选择了直接抛尸,没有割掉生殖器。后经法医鉴定,挖出来的木工锤和餐刀确系杀死马贵平、杨淮海和张德全三人的凶器。交代完所有案情,刘涛带我们去了每一个案发地做现场指认。因为整起案件的时间、空间跨度太大了,即便刘涛十分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最终,我们只找到了李宁的遗骸和辛晓亮的部分遗骸。侦查阶段最后一次提审刘涛,程序上所有的问题都清楚了,但我还是照例问了刘涛:“事到如今,有没有对自己此前的行为有所忏悔?”刘涛说他没有悔恨,也不会悔恨,不是因为当年杨淮海一伙的恶行,他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也许他会按部就班的,考上高中再考大学,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有爱他的妻子,有亲生的孩子,但杨淮海毁了这一切。一是当年跟杨淮海一伙的,还有两个人,一个绰号叫“大海”、另一个绰号叫“老三”,因为不知道真实姓名,他没能找到这两个人。不然手里还会多两条人命。二是没杀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因为妻子背叛了他,女儿也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其实他有很多机会下手,但每次拎起锤子来的时候都犹豫了。除了担心之前的罪行暴露,他倒不怕被警察抓,就担心自己被抓了,复仇计划就不能实施了,二来,站在妻子的角度考虑,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某种程度上,也是自己害了她。三是没有亲手干掉杨淮海的爷爷杨廷瑞,他才是所有事件的罪魁祸首。在刘涛还没动手之前,杨廷瑞因为肺癌晚期去世了。我有些担心,因为多个受害人遗骸都没找到,如果刘涛在法庭上当庭翻供,法院很可能没法给他定罪。聊这个的时候,刘涛笑着说,自己做好伏法的准备了,都在警察面前认罪了,也就不会在法官面前反悔了。我叹了口气,接着问:“你当时作案的时候,考虑挺缜密的,甚至连警察都绕进去了,怎么被抓之后,完全不辩解呢?”刘涛说,他本来打算杀死张德全后,就自杀的,后来想了很久,觉得应该把自己杀人的原因公之于众,一定要让人们知道,自己当年遭受的一切不公。刘涛曾主动申请,公开审理自己的案件,但经过权衡多方意见,法院方面拒绝了刘涛的申请。2017年10月,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刘涛系列杀人案做出一审判决,刘涛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刘涛没有上诉,2018年1月12日,经最高人民法院复核,刘涛被依法执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