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若是久长时,最应该朝朝暮暮!
蒋勋曾说,喜剧比悲剧还难写,因为悲剧容易引起读者比较一致的感情上的悲伤和哀痛,而且这种悲伤会刻在人们的心里不容易被遗忘,而喜剧却很难让人比较统一地产生快乐的感觉(大概每个人笑点不同吧),并且存之弥久。
我在想,这话不无道理,说起悲剧,脑子里一下会冒出好几个悲伤又深刻的故事,而喜剧却想不出一两个。一份痛,到底有多深,可以存留在心里深深地刻下烙印,久之不去。直到读到苏轼的《江城子》,才感悟到何为痛之深,憾之切。
东坡的第一任妻子王弗,十六岁结发与他。朝扶持,夕陪伴,为东坡内外操持十载有余,后来染疾而终。这首悼亡诗就是梦到亡妻后所做。可是这时距王弗离世已经有十年了,而且东坡当时已与王弗的堂妹,小他十一岁的王闰之结为连理七载有余。按照我们现代人理解,可能很多人会想,都二婚了,还那么惦记亡妻,古代的大文豪是不是有点矫情了?可是如果我们真的去细细读来这段词,会发现字里行间都缠绕着对妻子的留恋和对过往的回忆。这感觉是茫茫空寂与落寞,是思念如影随形,是以往幻影浮现时,对美好的追昔,想抓却抓不住的痛惜。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让他对她如此思量,难忘。纵然阴阳两隔让人悲痛惋惜,若是同在凡间,会让思念和痛苦减轻吗?也许未必。
入过沈园,也许便会赞同此言。那个精巧细致的江南园林,在陆游和唐婉久别重逢的那日便有了千古绝唱之名。本是深情伉俪,却硬是被婆婆拆散。也是十年后,他们在沈园相遇,虽然她已再嫁,他已再娶,却难断心中的藕丝之情。
陆游在白壁墙上奋书《钗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纵有情真意切,却都是满肠的悔恨,回不去的惋惜和痛心。唐婉回赠的《钗头凤》也是充满了今生有缘相遇,无缘相守的戚戚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几百年后的今天,他俩的诗词并排着立在墙壁上,共同经历着风风雨雨的洗刷。而沈园景色越美,却越让人感觉当时的情景之痛心。那湾碧绿的池水清澈安静,稀稀落落飘洒着从岸边树上吹下的花瓣。落花如无缘般无情,而不远处的石桥上却刻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回味真觉得这话放在这真的不合适。唐婉那日在沈园,读过陆游的《钗头凤》后不久便抑郁而终。明明可以久长的一段好姻缘,凭什么不能再朝朝暮暮……
作者:雨潇潇,爱文艺的理科小清新,相信心态决定一切。愿跟你一起谈人生,聊远方。与文学青年朋友合办公众号:加拿大的那些事儿(toronto2016shang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