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中国诗词大会》的出现，让曾令人头疼不已的考查科目突然变身流行文化……

illustration by melons

作者 惊奇组

马赛克：作为一个多少与文字工作相关，在亲友中常常被视作“语文特别出色”的人，《中国诗词大会》走红之后，有没有需要经常来应付“吟首诗为大家助个兴”的提议，或是接到“飞花令”三缺一来不来玩的讯息？或者至少，因为这一节目社会上对“文科生”的敌意有所减弱，有些相亲平台更流行起“热爱古诗词”这样的“属性”，懂点诗词歌赋还能帮卖农副产品的微商写写软文，基本上仍可以算是桩对自己蛮有利的事？我朋友就刚收到盒“诗经面条”，宽面，每根上一句，改天焚香沐浴去试试《蒹葭》，看煮完后还能不能凑起来……央视在谈到设立节目的初衷时便强调：生活中哪能没有“诗与远方”，而想到“远方”时，是不是只会念叨一句“皮皮虾，我们走！”就太煞风景了？哪怕只是虾，前人也都还有诸如“双箝鼓繁须，当顶抽长矛”，或”生前无滴血，死后一身红”这样的佳句呢，人生的画质就此提升是不是也得仰赖日常的诗词积累？总的来说，对《中国诗词大会》和本届涌现出的，被网友奉为“满足了你对古代才女全部幻想”的武亦姝妹子，大致是个怎样的印象呢？尤其是，就连董卿都凭借在这个节目中所展现出的“深厚文学修养”——例如在说到“天若有情天亦老”时，随口对出的几句下联，或是在一对父子轻声唱和《春夜喜雨》时眼含泪花口中念出，额，叶赛宁的，“当时的我是何等温柔，我把花瓣撒在你的发间……”——立马圈粉无数，这在你看来，是否也是诗词魔力最鲜活的例证？如今“全民诗词狂欢”的盛景，无疑也说明了五千年来的文化精华完全能引起现代人的共鸣？许多人以往看着粗鄙，其实心中早都潜藏着“诗与远方”的种子等待着被唤醒？

江修：当你对周围人说出“我是学中文的”那一刻起，你就要做好身兼数职的觉悟。你的处境一点都不会比隔壁自称计算机专业的小王强。他在没日没夜自学修电脑服务亲戚邻居的时候，你就会成为一本活字典，但凡是出现生僻字，甚至是甲骨文都会拿到你面前让你辨认一番。中文是个万金油专业的同时也意味着你在亲戚聚会的时候可能会被迫出更多的风头，电脑是不能搬上饭桌修的，英语念了也有长辈听不懂，但是吟诗作对即兴表演你多多少少都逃不过。诗词大会这个节目想必又唤起了不少文科生的存在感，你只想好好看个电视的时候，你妈会以“你不是学中文的么”为借口强迫你跟着嘉宾一起答题，此时此刻，电视里的紧张感你一定感同身受。《中国诗词大会》的走红，在我看来是不那么意外的。作为一个被主流媒体在黄金时间推送的节目，在人们已经厌倦了唱唱跳跳，比惨大会，草根逆袭，相爱相杀的演绎模式之后，这种为文化、为情怀所包装的栏目，不难让人眼前一亮。

钟念念：我虽然一直没有应付过“吟首诗为大家助个兴”的提议，但是被爸妈问到“哎，你们学中文的，这个你会不会接下一句”的经历倒是不少，这大概和新闻台突然冒出来一串英语时，孩子们普遍都会被督促道“哎你听听能不能听懂”有着差不多的意思。虽然一时间有点别扭，但大部分情况下这更像是一种没话找话的随口搭讪，他们只是抱着“中文系的肯定会×××”的思维定势无心地询问一句，其实我回不回答、答了什么也不重要，他们更关心的是电视屏幕上紧张的赛场气氛和比赛走向，就像电视台偶然间的英语播报，在我磕磕绊绊的翻译之前，字幕早已经完美地满足了他们的需求。所以我这个“学中文的”即使懂点诗词歌赋、接得了下一句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帮微商写写软文的邀约……忘了以前在哪见过一个卖很古风的那种胭脂水粉的网店的广告文案，不同类型的产品都搭了一首古诗，还结合古诗背景衍生了一个故事（依稀记得有一个是苏轼和王朝云），最后结尾反转让读者发觉——“哦，这原来是个广告。”我最开始读的时候心里一惊，觉得广告居然还能这么搞，有点厉害啊，但后来转念一想，这种软文对于那些有着“太长不读先马住”阅读习惯的消费者们来说，真的会有宣传效果吗？这种语境下引用的古诗词有时就像一种炫技的工具，暗藏着一种“我读的诗多你大概没读过”的优越感，但这也就算了，问题是这有时反而会喧宾夺主，很多人看完纷纷感叹这广告好厉害，但也就到感叹为止了——忘了要去买，后来也忘了这一时火热的文案内容，再后来甚至忘了是在哪看到的——比如我。所以用古诗词帮忙赚钱这条路算是被我自己封死了。我懂古诗词的唯一用处大概是每年春节贴对联时，我爸一定会问我，“哎你看看哪个贴左边哪个贴右边……”但是确切说来我也不是懂古诗词，我只是略懂古诗词的平仄……而略懂平仄对于人生画质的提升显然是不够的，我常常觉得画质提升有时需要灵光一现和突如其来的记忆力。比如之前在朋友圈看到一个男生发了张异地女朋友穿着草绿色长裙的春日街头照，配的文字是“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引来一片“啧啧啧”的评论之余，这个男生统一回复了一个“舒服”的emoji，要是我的话我真会觉得这条朋友圈有效地提升了我的人生画质，但功劳不在图也不在这句话，而在于这句话完美契合了图片也颇为浪漫也不乏肉麻地道出了自己春心荡漾的状态，简而言之是自恋和恋爱的春心荡漾提升了人生的画质，而诗词的日常积累只是个必要不充分前提。

本文为节选，刊于2017年第五期《萌芽》。萌芽微信公众号所刊载内容之知识产权为萌芽杂志及相关权利人专属所有或者持有，未经许可，禁止进行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等任何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