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三

曼曼浑身一颤。

“艾曼曼，是我。”声音格外沙哑。

曼曼好一会儿才听出秦烨的声音，那一瞬间竟松了口气。她转过身，说：“不是说好了不再跟着……”话还未说完，曼曼愣了一下。

不是那个秦烨，尽管容貌一样，可曼曼知道眼前的秦烨和在咖啡厅里会脸红的秦烨是不一样的。

他身姿挺拔如松，像是一个军人，眉宇间一派从容沉稳，宛若面前千军万马也能处之泰然。

曼曼说不出话来，同一个人却给她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是秦烨？”

他说：“跟我来。”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可莫名的就是有一种震慑力，让人下意识地服从。

曼曼是抬脚走了五分钟的路后，才意识到这件事的！

为什么要听话地跟着走？

秦烨此时停下来。

曼曼险些撞上他的背脊，问：“来这里做什么？”

她定睛一看，是小区外的一条小弄，里面安置了垃圾投放区，而此时那里居然有七八个混混，正在欺负一个孱弱的青年。

青年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秦烨耷拉着脑袋，对曼曼说：“三十秒。”几乎是话音一落，秦烨的人影就不见了，只听骨头“咯噔咯噔”地响。

曼曼再次定睛望去时，垃圾投放区前整整齐齐地叠了八个人，嗷嗷乱叫。

秦烨身上丝毫未乱，他抬腕，说：“刚好三十秒。”

曼曼：“什么意思？”

秦烨冷声说：“你被人盯上了，以你的武力值活不过十分钟，而我的实力远比你所见的还要强，你需要我保护你。”

忽然间，秦烨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看你看，我都说了我没骗你！我体内真的有一个外星人！答应他吧。他很强！话说回来，你们星球的人武力值都这么强吗？”

他眼神又变了，声线压低了几分说：“我保护你，而你只需要给我提供你贴身的衣物。”

曼曼咽了口唾沫。

外星玩家见得多了，但像秦烨这种因为自己对外星文明的追求而分裂出双重人格的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又说：“我们各取所需。”

曼曼被秦烨的那一句“各取所需”说服了。

她想找出杀死小八的真凶，如今又似乎被李铭跟踪。自己的武力值低得可怜，有秦烨这种可以一个打十个的留在自己身边，确实要安全得多。

天知道李铭打印自己的行程表想做什么！

而秦烨只是想研究外星文明而已！

曼曼才不愿承认还有个因素是一个这么受欢迎的教授跟在自己身边很拉风呢。

第二天一早，曼曼妈喊醒曼曼，说：“我做了早餐，今天别出去吃了。”

曼曼高兴地爬起来，说：“妈你最好了！我马上洗漱。”曼曼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坐在餐桌前。

曼曼妈在A市一家颇有名气的时装公司当采购主管，烧得一手好菜，但因为平时工作忙，很少给曼曼烧菜。

所以每逢曼曼妈做饭，曼曼就跟捡了宝一样，外面再好吃的菜都比不上曼曼妈烧菜的味道！

曼曼妈看女儿一副馋样，不由得笑道：“瞧你这个样子！跟几辈子没吃过早饭一样。”

曼曼妈边说边把煮好的小馄饨盛上桌。

两个巴掌大的白釉瓷碗里漂浮着一颗颗皮薄肉多的小馄饨，还有一大把绿意可人的葱花，以及十来片秘制牛肉。

曼曼迫不及待地吃了口，嘴里像是有一个美食天堂！

“妈，我中午饭都不用吃了！我妈的手艺呀，米其林都得让步！”

曼曼妈哭笑不得：“一大早嘴巴那么甜，我准备去上班了，洗衣机刚洗好了衣服，你出门的时候记得晾上。今天降温，出去的时候记得多穿点儿衣服，围巾也戴上。”

似是想到什么，曼曼妈又说：“我刚刚下楼倒垃圾，碰到一个男人，围了一条粉色围巾。”

曼曼妈又说：“人倒是长得好看，可惜审美能力太差。”曼曼重重地咳了一声。

曼曼妈问：“感冒了？”

曼曼又咳一声：“不，吃太快呛到了。妈，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等曼曼妈一离开，曼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边。

她家住在高层，但尽管如此，艾曼曼此刻也能清晰地看到秦烨脖子上围了一条粉色的围巾。

曼曼差点儿要被自己呛死，没想到秦烨居然真的围着自己的围巾！

曼曼迅速解决早餐，翻箱倒柜找出一条深灰格子围巾，又穿上大衣才匆匆下楼。

秦烨就站在门口。

曼曼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围巾。

堂堂秦教授围着一条女孩子的围巾果然很奇怪呀！更别说围巾上还有波斯菊印花。她说：“秦教授，换条围巾吧。”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秦烨瞥了一眼，随即狐疑地问道：“你戴了多久？”

艾曼曼老老实实地说：“七天！”

“成交。”秦烨接过，曼曼想拿回自己的少女粉围巾，秦烨却缠在手上。

“嘿嘿，他是想当备用围巾。”声线又变回书呆子秦教授。

秦烨护送曼曼上班，一路上，曼曼见识到了双重人格的……聒噪。

“你们外星文明到达哪种程度？”

“你是怎么来到地球的？”

“为什么选中了我？”

“我又有新疑问，你们星球的最高等生物是雌雄同体吗？”

曼曼可以确定声线是书呆子教授，他的第二人格很沉默。不过曼曼也觉得理所当然，他自己分裂出的自己怎么可能回答这些问题！

到公司楼下后，秦烨说：“下班后给我打电话。”曼曼微微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秦烨的意思是要接她下班。

她说：“我今天可能会晚一点儿离开公司，另外……”

她压低声音问：“今早有人跟着我吗？”

“没有。”

曼曼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会跟着我？”

秦烨坚定地说：“是。”

曼曼的实习公司今天开选题会，推迟了半个小时下班，她给秦烨打了个电话。

秦烨说：“我在楼下。”

曼曼一下楼，果不其然，见到了秦烨，他脖子上仍然围着她今早给的围巾。秦教授果然很敬业，保镖当得很称职啊！

秦烨转身。

曼曼说：“等等，今天先不回家，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保镖就得物尽其用！

她喊来一辆出租车，等秦烨上去后，才打开手机，念了个地址。

地址是张远给她提供的。

是李铭的住址。

跟了她几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他，她就不叫艾曼曼。

曼曼向秦烨解释：“我知道自己被谁盯上了，我等会儿准备……”

他打断她的话。

“不用向我解释，我只负责保护你。”

曼曼被呛了一下，意外地有点儿欣赏第二人格的秦烨了。本来她还担心两个人独处会不自在，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乐得清静。

出租车上了高架桥，稍微有点儿堵，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两位乘客，又收回了目光。

车内迷之安静。曼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秦烨。

他沉默地看着车窗外，坐姿端正，背部依然挺直，一样的姿势起码维持了半个小时，艾曼曼心想：这两个人格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车窗倒映出他模糊的五官，在夜晚霓虹灯的映衬下，无端有一种与世隔绝的落寞，车内安静的氛围，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他忽然转过头看着她，被抓了个正着的曼曼轻咳一声，镇定地转头看风景。

下了出租车后，曼曼发现李铭住的小区离共江五园只有一条街。

这个小区略旧，管理不严，两个人毫无阻拦就进去了。

李铭住在四楼，曼曼和秦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

曼曼知道今天李铭有最后一场考试，六点结束后才会回家，差不多是这个点儿就该到家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把手机放回包里，眼角的余光一瞥，不由得一怔。

她压低声音问：“秦教授，你知道撬人家的门是违法的吧？”

秦烨说：“门没锁。”

老旧的小区，老式的门锁，轻轻一扭，门就直接开了。

曼曼傻了眼，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门锁接触不好。她咽了口唾沫，左瞧瞧右看看，偷偷摸摸地进去了，对秦烨勾勾手。

秦烨倒是坦然，信步走进，还顺手关了门。

李铭的家很小，初步估计不到四十平方米，隔成了两个卧室，次卧只能摆得进一张一米三宽的单人床和一张写字桌。

主卧大一些，有一个大衣柜和一张一米五宽的床，地上有数不清的烟蒂和酒瓶。

曼曼拧眉，她很不喜欢这个夹杂着烟酒味的空间。秦烨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忽然，曼曼目光微凝，大步冲向电脑桌。

“这是小八的鼠标！”她颤抖地说。

那是去年小八过生日的时候，她特地送给小八的，还在上面刻了字。后来有一天上计算机课，小八不小心弄丢了，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很快，曼曼又在主卧里发现了小八曾经丢失的笔，丢失的身份证，丢失的口红，丢失的开衫……

曼曼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为什么小八曾经不见的物品都会在李铭这里？

曼曼的目光倏地锁定了电脑桌上的台式电脑。

开机……竟然还需要密码？

曼曼对此完全没有头绪。

“让开。”冷不丁地，秦烨开口说道。

曼曼迟疑地让出位置，只见秦烨在键盘上敲了敲，页面上出现一行又一行的程序，修长洁白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最后中指敲响Enter键。

直接跳过开机密码，进入桌面。

曼曼睁大眼，惊呼：“你……还兼职黑客！”

“落后的星球。”

曼曼没听清楚，问：“什么？”

秦烨的主人格跳出来说：“他说我的星球很落后。”

艾曼曼不服气地说道：“那也是我的星球啊！”

不要随便把她排除到地球人之外好吗！

曼曼开始专心地研究李铭的电脑。电脑桌面只有六个图标，其中有两个文件夹，一个取名为“巴筱筱”，另外一个取名为“艾曼曼”。

曼曼光是看这两个文件夹，就有些心惊肉跳。

她先点开小八的，里面有一个TXT文档，还有小八在互联网上的信息搜索，包括微博、朋友圈，还有信息分析等密密麻麻的一大堆数据。

她再点开自己的。比起小八的，关于自己的信息没有那么多。曼曼背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她赶紧将资料复制上传到自己的网盘。

就在此时，秦烨说：“有人来了。”

曼曼的心微微一颤，门外响起李铭和邻居打招呼的声音。

“小李啊，刚刚我看到有个小姑娘找你，在你家门口站了会儿，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你要不要去附近找找看……”

开锁声渐渐响起，“咔嚓”一声，门开了。

秦烨开始松动筋骨，准备大干一场。

曼曼低头编辑短信，告诉张远迅速带警察来李铭家。发完短信后，她心情有点儿复杂。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李铭现在显然是个犯罪嫌疑人。

剩下的证据，警方会查找。然而，此时此刻，刚刚旋开的门又被关上了。

外面响起李铭的声音，“爸，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晚上没生意，不载客了。”

“对了，爸，我今天在刘浦地铁站落了东西，地铁那边的工作人员刚刚打电话和我说让我尽快过去拿。爸你开车过去帮我领回来呗。”

“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掉了什么？”

“我找学姐借的课堂笔记，下学期要用的。”

门外响起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意是李铭如何粗心如何笨拙，但骂归骂，男人还是离开了。

屋里的曼曼和秦烨互望了一眼，曼曼说：“你先别动手，让我和他谈谈。”

秦烨冷漠地点了一下头。

一分钟过去了，门外没有半点儿声音。曼曼微微诧异，她明明没听到任何下楼的脚步声。

就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小李啊，你怎么戳在门口？天那么冷，赶紧进屋开空调。是不是忘记拿钥匙了？要不先来阿姨这里坐坐，等你爸回来了再走。”

“阿姨，不用了，我找到钥匙了。”钥匙声“哗啦啦”地响。

随之而来的是旋开房门的声音。一道人影从黑暗中渐渐走出，站定，然后惊愕地看着秦烨。

“秦……秦教授？”

曼曼问：“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李铭惊慌地说：“你为什么在我家？”

曼曼逼问：“小八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你家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小八丢失的东西？还有为什么要搜集小八的行程？”

李铭的脸色煞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曼曼说：“我已经叫了警察过来，你现在不交代，等会儿也要和警察交代。”

话音刚落，楼下就已经响起警笛声，不过须臾，警察已经上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张远。大晚上的，他头顶的任务框格外显眼。

寻找杀死巴筱筱的真凶任务进度：四分之三。

张远兴冲冲地说：“白队长！我接到情报，就是这里！他是我大学舍友，昨晚我还见他打印艾曼曼的行程。”

白队长负责巴筱筱这件命案。将近十天，毫无头绪，微博上传得沸沸扬扬。

最近警队的压力有点儿大。

没想到今天恰好有了线索，就在二十分钟前，警队里打杂的小年轻提供了一个网盘地址，里面有巴筱筱和艾曼曼的信息。

白队长打量着面如死灰的李铭，目光微沉。

他沉声说：“李铭是吧？我们怀疑你涉嫌一宗命案，跟我们走一趟。”

李铭没有反抗，他临走前，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曼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在看桌子。而桌上是她整理出来的小八曾经丢失的东西。

张远拍了拍曼曼的肩。

“等有了最新消息，我再告诉你。”

头顶蓝色框框。

哦，原来提示艾曼曼是这个意思！这样的提示还要300星币，莱维特怎么不去抢呢？呵呵，我偏偏不充钱，我要坚持当一个纯朴的游戏玩家！

张远跟着白队长一起回警队。

张远只是个打杂的，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白队长和李铭进了审讯室。他试图把耳朵贴在门上，然而半句话也听不到，他只好放弃。

不过很快，张远又燃起了斗志。听不到没关系，没资格进去也没事，任务完成就好了。

任务进度条已经到四分之三了！

张远心里高兴得很，打开游戏界面，然而并没有在探测到附近的玩家，他只好和方小猫聊天。

玩家远古星人好有趣：方小猫，我游戏任务快完成了！等我升级了，请你吃美食！

玩家方小猫：凶手找到了？啊！我家曼曼一定很高兴！

玩家远古星人好有趣：还没找到，但是应该快了。线索是艾曼曼提供的，之前的系统提示一点儿用都没有……莱维特设计游戏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玩家方小猫：我知道一个小道消息。

玩家远古星人好有趣：快说！金主大人！

玩家方小猫：乖！知道霍伊尔家族吧？

玩家远古星人好有趣：不知道……

玩家方小猫：你到底是不是淡尔特星球人？莱维特姓霍伊尔！赫赫有名的天才家族！霍伊尔家族出了一对天才兄弟，莱维特是兄长，克雷斯是弟弟，刚行成年礼就率兵歼灭虫族，我们年轻有为的上将！可惜英年早逝呀，那阵子莱维特谢绝见客半年，同时游戏设计工作也停下。喂？你人呢？

玩家远古星人好有趣：迟点儿聊，审讯结果好像出来了。

审讯室的门一开，张远就问：“白队长，有新线索吗？案件有头绪了吗？”

白队长看他一眼，说：“李铭认罪了。”

队里的其他人员刚刚也在审讯室的另一边听着，有人感慨：“人不可貌相。”

张远惊愕地问：“凶手是他？”

白队长颔首。另外一个人说：“作案动机、工具都招了，和我们查的全部吻合。”

“不……”张远摇头。

“你不什么？”

张远说：“李铭不是凶手！”

“证据是什么？”

“系统……咳咳咳！”张远重重地咳了咳，差点儿说漏嘴了。

他游戏系统里的查找凶手任务进度还是四分之三。如果李铭真的是凶手，他的进度条现在就该满了，他该升13级了。

“他是我舍友，我相信他的为人！”

“你年纪还小，以后学着点儿，有些人不能只看表面。”

张远屏住呼吸。

系统提示：是否接受拯救大学生艾曼曼的任务？

（未完待续）

【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