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 | 周国平:孩子比大人幽默(4)
啾啾八岁写的两篇短文:
《本年最好玩的事》:“一天,小兰和妈妈在看电视,播的是刘翔的跑步比赛。小兰说:‘刘翔是跨一百一十米栏的。’爸爸听见了,惊讶地问:‘那么高,跨得过去吗?’”
《万能锁》:“一天,小兰一家人在讨论锁的问题。小兰说:‘现在的车老被偷,上锁也没用。’妈妈说:‘小偷用老虎钳子撬锁,肯定容易被偷。’大家正说得开心时,保姆来了一句:‘有一种万能锁,什么钥匙都能开。’全家人哄堂大笑。”
文中的“小兰”就是她自己。两篇写的都是真事,她拿给我看,我赞道:“可以入《世说新语》。”
人生有两个时期最盛产幽默。
一是孩提时期,倘若家庭是幸福的,生活的氛围是欢快的,孩子往往会萌生幽默感,用戏谑、调侃、嘲弄、玩笑来传达快乐的心情。这是充满活力的新生命发出的天真单纯的欢笑。
另一是成熟时期,一个人倘若有足够的悟性,又有了足够的阅历,就会藉幽默的态度与人生的缺憾和解。这是历经沧桑而依然健康的生命发出的宽容又不乏辛酸的微笑。
我相信,如果一个人在孩提时期拥有前一种幽默,未来就比较容易拥有后一种幽默。幽默有两个要素,一是健康的生命,二是超脱的眼光。孩子的幽默源于前者,但已经包含后者。
当孩子对人对事调侃的时候,实际上已经从日常生活的语境中跳了出来,发现了用另一种眼光看生活的可能性。在想象中或在现实中看到生活的好玩和可笑,这种能力对于人生至关重要,总有一天用得上。在这个世界上,人倘若没有在苦难中看到好玩、在正经中看到可笑的本领,怎么能保持生活的勇气!
千万不要低估幽默品质的价值,它是一个人的综合素质的体现,其中交织了开朗的性格,达观的胸怀,敏锐的智力,智慧的人生态度。倘若一个人的幽默品质在孩子时期得到鼓励和发展,所有这些素质的生长就获得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孩子天然地具有幽默的倾向,但这种倾向需要得到鼓励,才能充分地展现出来,而这就是父母的责任了。
有一些正经的父母,自己十分无趣,看见孩子调皮就加以责罚,听见孩子的有趣话语也无动于衷,我真为他们的孩子感到冤枉。在干旱的沙漠中,孩子的智性花朵过早地枯萎了。在沉寂的闷屋中,孩子的灵性笑声过早地喑哑了。
如果一个孩子天赋正常却不会幽默,责任一定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