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笑是因为我的工作
黑蓝怪谈实验小组
“一幕” 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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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闰土
生 铁
鲁师傅和他妻子第一次来我家就出了状况。他俩在小区其中一个入口处等着装修公司的监理,而监理站在另一个入口等了半个多小时,冻得瑟瑟发抖——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是鲁师傅的手机一大早就没电了。
双方终于碰面后,监理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无奈地对我说:“人是好人,干活利索,就是脑子有点木。”
鲁师傅脑子可不木,很灵光。
每天一大早他们两口子骑着电动车来到我父母家,就像某种仪式一样,进屋后要脱掉好几层棉服外套和毛衣毛裤(因为冬天骑电动车是很冷的),换上干活的单衣,最后给两块沉重的电动车蓄电池充上电,这之后才算开始一天的工作。
鲁师傅做的是瓦工的手艺活,他在我父母家的卫生间里忙,而他妻子则要干一些体力活,比如搬水泥、和水泥和运送整箱的瓷砖。我不忍心看着50多岁的妇人做这些,有时也搭一把手。
老鲁夫人稍微闲下来会玩玩手机,或者和我聊聊天。她喜欢问人家的隐私,这点我不喜欢但也可以理解。她最喜欢玩一种我从没玩过的叫“打七”的扑克牌,要五个人玩。
老鲁和他妻子都是湖北人。湖北男人说话总归有些客气委婉的口吻,而湖北女人哪怕说客套话口吻也是辛辣的。老鲁和我家人讲话时总是挂着职业的笑脸,他讲普通话比较吃力,怕我们听不懂有时会重复说两遍,尤其是在电话里。例如有次我在电话里问他给我墙上打的排风口的尺寸,他回答:“打的是十厘米,十厘米,打的排风口是十厘米。”
但是他和他妻子讲湖北方言就要流利得多,口气也冲得多,并且里面泥沙俱下,什么“斑马日的”“他妈比”“跟老子翻”,这些我还是能听懂的。他们也不是吵架,就是日常聊天这样的。而且当老鲁脸上不挂着对雇主的职业性微笑时,面相还是挺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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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鲁来给我父母家装修卫生间的几天,正好赶上市里“清理外地人口”,他们在装修的中途还搬了次家,从已经住了近十年的海淀区搬到了西五环外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地方,房子据说是建在半山腰上。每次看着老鲁黑紫色的脸庞,我总免不了想起鲁迅笔下的闰土。如果不是因为装修的缘分,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和他还有他的妻子说上这么多话。
我们一直对他做的活尤其是接电线和水管改造心存疑虑,但最后的结果证明他手艺确实不错。他收工的那天我正好有事没有在家,晚上我给他微信里发了语音表示感谢。他也回复语音说:“没事没事,谢谢啊谢谢,谢谢谢谢。”语音背景里还有他夫人和别的女眷吵嘴似的聊天声。他又叮嘱我先装吊顶再装热水器,又问我老爸对他改装的水龙头是否满意。我发文字说“肯定满意”,其实我还没空见到我爸,那天有人找他会诊也是很晚回家。
发完这几个字,我翻了翻老鲁的朋友圈,从微信里我知道他的名字叫楚先,很湖北的名字是吗?他发的朋友圈错字挺多(想起他说自己不喜欢读书),例如他会把“在边上”写成“在边好”,“合影”写作“活影”。他朋友圈内容不多,而且看得出是今年春天才换的手机。
过一会儿他回了几个字加个逗号:“谢谢老爷啊,”——我知道他想说的是“谢谢老爷子”,但我还是好几天都会想起他最后发给我的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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