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人活着,一定要热爱点什么(2)
汪曾祺的可贵之处在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始终对生活都保有一种热忱和洒脱,这不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境界。
他在昆明待了七年,先在西南联大读中文,读到一半因外语不好,不能随军去往越南当翻译员,于是被迫肄业,在昆明乡下一个同学办的学校当老师。
在昆明的生活,常受日军轰炸,动不动跑警报,动不动死人,动不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断炊。
但在汪曾祺眼中这样骇人的灰色场景,成了另一番风趣的景象。
跑警报成了谈恋爱的好时机,因为这个时候女同学乐于被人照顾,男同学也正好献殷情,又隐隐有那么一丝危险感,和看电影,遛翠湖不同。
昆明多雨,许多人恼得不行。他心里却爱极了这雨,形容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
时常赞叹,在昆明见了长得最好的茶花,吃了最好吃的牛肉,好吃的米线可救失恋的痛苦,自己还研究了一堆云南菜的做法,写到文里,读文的人读到饿了,能转身进个厨房依葫芦画瓢地做出来。
他在联大读书,除了中文,写作好之外,数学和英文都极差,还有得过零分的时候。
联大老师对于他的态度成了两边倒的姿态,中文老师护他,其他科目的老师表明态度的厌烦他。
他不管,觉得内心爱不起来的就不要勉强,任由不喜欢的科目成绩败坏下去。
但热爱读书,就爱到了骨子里,整日逃课去泡茶馆,去翠湖图书馆,去坟地看书,乃至看完了一整座图书馆的书。他说:
“人总要呆在一种什么东西里,沉溺其中。苟有所得,才能证实自己的存在,切实地掂出自己的价值。
人总要有点东西,活着才有意义。人总要把自己生命的精华都调动出来,倾力一搏,像干将、莫邪一样,把自己炼进自己的剑里,这,才叫活着。”
在西南联大,中间为汪曾祺
后来,他被下放到农村,起猪圈,刨冻粪,背粮食,看书写字画画的手成了种地的手,经常累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1960年,他被摘掉右派的帽子,城里的却没有愿意接收他的单位,只能继续种地。
那浩劫的年头,中国文人走的走,死的死,留下来的,大多也心灵有了裂痕。汪曾祺靠着爱着点什么,磨练自己的念头保全了自己的天真,热情。
他说:“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
不管走到哪一步,他都不允许自己愁眉苦脸,总想办法找点乐子。
在喷洒农药的过程中,他发现 “波尔多液”是很好看的天蓝色。在坝上工作时,他采到一个大蘑菇,为能带回北京给家人做一碗汤而高兴不已。
在孤寒的马铃薯研究站,他觉得日子过得很悠闲,没有人管,也不需要开会,简直如神仙一般自在。
早上起来,到马铃薯地掐一把花、几只叶子,回到屋里,插在玻璃杯上,开始对着画。
到了晚上,就尽情读书。
一个人在困境中仍然能认真地对待生活,抵御生命中的黑暗,不悲不喜,不怨不怒,那才是真性情,那才是真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