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迪·史密斯作品《美》|文知读书园第十三期
今天是“文知读书园”的第十三期内容。 这个栏目是上海译文出版社与北京外国语大学知行社合作的朗读类小栏目。在这里发布的录音,朗读的人都是普通大学生,以及他们写下的读书心得。这是青春的声音和文字,希望广大读者喜欢。 |
第十三期篇目为扎迪·史密斯作品
《美》
[英] 扎迪·史密斯著
姚翠丽译
以下为北外知行社张佳琪同学朗读
1975 年出生于伦敦的扎迪·史密斯是当今最受瞩目的年轻作家之一。在 2006 年 5 月初,美国《时代》周刊评选出的 2006 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的 100 位名人中,史密斯击败英国首相布莱尔等人,成为唯一上榜的英国人。同年,史密斯的第三部小说《美》获得英国最重要的年度文学奖之一 Orange Prize 小说类奖项。然而她在中国读者中的知名度似乎并不高。
《美》开头介绍了霍华德和蒙蒂之间十五年的学术大战,持自由主义观点的霍华德和保守主义观点的蒙蒂多年不相往来。在彼此的家庭里,对方的名字就像禁忌一样,偶然涉及便是激烈的不满或长久的沉默。但当蒙蒂受霍华德所任教的大学邀请,举家搬到霍华德一家附近后,他们各自的妻子却产生一种奇特的友谊。蒙蒂妻子卡琳儿在临终前决定把一幅珍贵原始的海底名画《艾斯利女神像》送给霍华德的妻子琪琪。这幅画是卡琳儿婚前买的,使献身家庭的卡琳儿时常想起她曾经也是一位独立女性,这种思想独立、经济独立、感情独立的信号正是它的美丽之处。这种美的力量将琪琪和卡琳儿联结在一起,并成为知己。
正如美国最著名的儿童畅销书作家斯凯瑞所言:“美会促成探讨、对话。”种族不同、文化水平差异过大、宗教信仰对立的卡琳儿和琪琪正是因为对画作、对美的认识和欣赏走到一起,并且越来越紧密。琪琪在欣赏了这幅画之后开始慢慢模仿画中的艾斯利女神——伏都教里被认为是最重要和最具力量的神,代表着创新、财富、性和爱。面对丈夫的出轨琪琪终于勇敢反抗,和霍华德分居,过独立自主的生活。像艾斯利一样,琪琪逐渐具有多个维度的美并且充满了感染的力量——自然、诚实、独立、充满真实的渴望。书中众人赞叹她的美貌是“令人惊艳、无法言喻”的,“她就像非洲女王那样傲慢和美丽”。
扎迪向我们证明了美在认知、判断和存在中的作用,而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美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美并非仅是哲学家们的研究课题,它存在于文化、学说、意识形态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与所有人息息相关。有时我们会惊讶地发现其他文化、思想、道德观念的美,而不同的美隐含的冲突使我们思考如何处理一些矛盾的美。是否定?还是抛弃自己已有的观念接受他者之美?这便是扎迪在这本书中力图探讨的问题。
扎迪试图表达的观点是寻求美的和解。当我们拒绝成为对方时,我们依旧可以学会认可并欣赏对方的不同之处,无关乎家庭、种族和文化。当我们选择与他人和解并超越自我中心的局限、感受到美的震撼以后,我们可以惊讶地发现自己并非世界的中心。对美的追求无处不在,提醒我们朝着美的行为靠拢。书中的角色如果没有能力实现美的和解,就会困于自己狭窄的世界观,从而忽略他者的人性之美。反之,与美和艺术的互动会帮助他们开拓出自我之外的新空间,从而包容他者的个性和观点。
冗杂的琐事描述、复杂的文化背景、文字上的语言差异或许会使读者很难刚开始就对这本书产生好感。然而只要坚持下去,读者将很快被扎迪强大的情节把控能力所折服。高潮迭起的情节中穿插着美国倍受瞩目的中年危机问题、主要由白人组成的上流社会中少数黑人的生存现状、混血青年寻求独立的思想观念……扎迪以诙谐又尖锐的笔调,跳跃舒展,给读者展现一幅美国现代中产阶级现状的画卷,字里行间同时充斥着对美清晰警醒的思索。
熬过前几十页的困难,你将会享受扎迪精心安排的这个可以称之为文学的故事。在不同文化、不同种族、不同意识形态激烈碰撞的情节下,扎迪的笔最终再次指向她一直思索的问题:当我们拒绝成为对方时,怎样处理深深把我们吸引,却冲撞甚至完全颠覆自己原有观念的美?
文:北外知行社 张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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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英] 扎迪·史密斯|著
姚翠丽|译
小说通过贝尔西家和基普斯家之间发生在大洋两岸的一系列文化战争与情感纠葛,联结起从家庭生活、政治立场到个人、学术与政治领域的诸多方面激烈的观念碰撞,将低劣的道德行为置于崇高的理想主义之中,试图阐释爱与美的意义,以及生活可能对其产生的种种影响,随着贝尔西一家的解体,折射出我们这个不安定的时代的惶惑,直指家庭的核心。
附赠一段《美》的试读给大家
当我们成为真正的人类,
成为自己,这就是美
文|扎迪·史密斯 译|姚翠丽
摘自|《美》(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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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站”是惠灵顿的一处公共会所。二十年来,它一直都是一个便宜的、大众化的摩洛哥餐厅,吸引着学生、肯尼迪广场那些上了年纪的嬉皮士、教授、当地人和游客。一个第一代摩洛哥人家庭经营着它,食物做得很好,朴实无欺,味道浓郁。尽管惠灵顿城里没有摩洛哥移民来品鉴羔羊肉炖锅或者番红花香蒸粉的味道是否地道,但这不曾诱惑埃萨卡利家去尝试美国化。他们供应他们自己喜欢吃的食物,等着惠灵顿人来适应,他们做到了。只是在装饰方面满足了这个城市对矫揉造作的种族魅力的渴望:镶嵌有珍珠母的橡木桌子,埋在手感粗糙的彩色羊毛垫中的低矮长凳,几支长颈水烟管放在高高的架子上,就像异国飞来的鸟儿在此停歇。
六年前,埃萨卡利夫妇到了退休年龄,他们的儿子尤瑟夫跟他的德裔美国妻子凯特琳接管了餐厅。跟他的父母不同——他们几乎忍受不了学生:他们的大啤酒罐、假身份证和要番茄酱——年轻的、更加美国化的尤瑟夫喜欢学生们来,并且理解他们的需求。是他想到将餐厅一百五十英尺的地下室改造成一个俱乐部空间,很多不同的班级、活动和聚会都可以在那里进行。这边,《星球大战》电影视觉资料跟《日瓦戈医生》的电影原声带一起播放;那边,一个丰满的、带酒窝的红发女郎对一群苗条柔软的新面孔女孩讲解如何呈顺时针方向一点点增量抖动你的小腹——肚皮舞的艺术。当地的说唱艺人在此表演他们的即兴曲目。这里还是英国吉他乐队在他们环美巡演之前摆脱紧张情绪的一个休整站。摩洛哥,就像它在“巴士站”被重新想象的那样,是个兼容并包的地方。从波士顿来的黑人孩子们与摩洛哥关系密切,与它那基本的阿拉伯本性和非洲灵魂,与那巨大的大麻烟斗、食物里的辣椒和音乐那有感染力的节奏关系密切。来自大学里的白人孩子跟摩洛哥也是关系密切:他们喜欢它破旧的魅力,它非政治化的东方风格的电影史,造型很酷的尖头拖鞋。肯尼迪广场的嬉皮士和激进分子——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现在比战争开始前来“巴士站”更频繁了。那是他们表达跟外国苦难者团结一致的方式。在“巴士站”所有的常规互动中,每两个月举行一次的诵读音乐之夜是最为轰动的。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朗诵音乐跟它的举办场所一样践行一种包容性:它使得人人都感觉轻松自在。既不是说唱,也不是诗歌;既不是太正式,也不是太狂野;既不是黑人的,也不是白人的。无论谁想说什么,无论谁有胆量登上地下室后面那个小小的四方形舞台,都可以说。对克莱尔·马尔科姆来说,这是一个每年向她的新学生展示的机会:诗歌是个融合多种声音的大教堂,她不害怕去探索。
“尤瑟夫,你一直都这么棒!”克莱尔叫道,她退后一步,但是两只小手仍然还抓着他的手。她像个小姑娘般地把脑袋歪向一边。“我,我老了,而你,你又年轻了。”
尤瑟夫朗声笑了,摇着头,欣赏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包裹在一层层的黑色披肩里。“哪里,不是的,不是的……你跟以往一样,你看上去棒极了。”
“你把我夸得没边了。你的家人现在怎么样?”克莱尔问,眼睛越过餐厅望向远端的吧台,那边凯特琳正在等着被引见,她抬起骨感的手臂挥了挥。
“我们需要一张桌子,亲爱的。”克莱尔用英语说,眼睛越过尤瑟夫的头顶搜寻宽宽的走道两旁的双排座位,像教堂里的长凳。尤瑟夫也立刻正经起来。
“是的,当然。你们一共多少人?”
“我都忘了介绍你们了。”克莱尔说道,开始用手指点着她的班级,寻找美妙的词语来描述每个人——尽管都有点夸大其词。如果你会弹点钢琴,她就把你描绘成音乐大师。如果你曾经在学院参加过卡巴莱歌舞表演呢?那你就是下一个明尼里(莉莎·明尼里,美国歌手、舞蹈演员、电视节目主持人。)。人人都沐浴在这慷慨的公共光环里。甚至佐拉——她被表述成“团队智囊”——都开始觉得克莱尔的魔法有点真实、无懈可击:她让你觉得就在此时此刻,做这件事,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和最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克莱尔经常在她的诗歌里提到“合宜”的观点:就是说,当你选择的目标跟你达到目标的能力——无论它们可能是多么小或者多么无关紧要——是正好相配的,那就是合宜的。克莱尔论辩说,当我们成为真正的人类,完全成为自己时,这就是美丽的。如果你的身体天生适合游泳,那就去游泳。如果你觉得谦卑,你就下跪。如果你渴了,那就喝水。或者——如果你希望变得卓而不凡——就写一首正好适合容纳你想表达的思想或感情的诗。在克莱尔面前,你没有缺点,也不是蹩脚的设计,不,根本不是。你是适合容纳你的天赋、信念和欲望的容器和表达工具。所以惠灵顿的学生数以百计地报名申请上她的课。可怜的尤瑟夫用尽了惊异的面部表情向这群来他的商号吃饭的巨擘们致意。
“这一共是多少人?”等克莱尔介绍完之后,他又问了一遍。
“十个,还是十一个?实际上,亲爱的,我们需要三个小隔间,我想。”
选桌子坐下来是一件带有政治性的事。首选显然是有克莱尔的隔间,如果没有成功,那就跟佐拉同桌,然而当这两位无意中选择了同一个隔间时,围绕着剩下的空位就发生了不得体的争抢。那两个发现自己获得了主要位置的人——罗恩和黛西——对自己的欢乐几乎不加掩饰。相比之下,他们后面的第二桌则是令人沮丧地安静。没争上的人在房间对面的一桌——只有三个人——公开露出他们的愠怒。
克莱尔也感到失望。她自己的喜爱在别的学生身上,而不是在这一桌。罗恩和黛西那乳臭未干的、尖刻的幽默逗不起她的兴趣。总的来说,美国式幽默无法打动她。在这里,她面对令人困惑的情景喜剧时总是觉得不自在:人们走进来,人们走出去,说些俏皮话,放些观众笑声录音,极端愚蠢的言行,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今天晚上,她其实更想跟钱特尔一起坐在落伍者的那一桌,听那个阴郁寡欢的年轻女士讲波士顿附近一个糟糕社区令人吃惊的贫民窟生活。克莱尔对跟她自己如此不同的生活的新闻报道很是着迷,仿佛那是星际空间的。她自己的背景是国际化的、优越的和情感上节制的;她在美国知识分子和欧洲贵族中间长大,这是一种有教养却冷冰冰的混合体。五种语言,在很早期的一句诗里,类似打油诗的,她写道,没有办法说我爱你。或者更为重要的是,我恨你。而在钱特尔的家庭里,这两种表达都以歌剧似的常规性在屋子里被丢来掷去。不过克莱尔今天晚上一点都学不到那个了。相反,她将成为罗恩、黛西和佐拉相互隔着扔俏皮话的球网。她靠向自己的靠垫,试着尽可能舒服点。
目前谈话是关于一个非常火的电视节目的,甚至连克莱尔都听说了(虽然她从来没有看过);她的三个学生正在对此大加嘲讽,深入剖析以揭示它令人不愉快的潜台词;阴暗的政治动机也被加于其中,复杂的理论方法也被用来解析它简单、严肃的外观。讨论不时会突然转向并且慢下来,直到它沾着现行政治的边儿——总统啦,行政机构啦——在这个时候门都会被打开,克莱尔会被邀请进来凑凑热闹。
当侍者进来点菜时,克莱尔很是感激。关于点什么酒水,有一点小小的踌躇——她所有的学生都在法定年龄以下,除了一个研究生。克莱尔给自己要了一瓶白葡萄酒。
酒水很快就上来了。即使才一大口下肚,她都能看出她的学生们已经在将自己从课堂上的拘谨中解放出来。那不是因为酒水本身,而只是它所给予的特许。“噢,我太需要那个了。”相邻的隔间里有人说,那个叫莉娜的胆小如鼠的小东西把一瓶简装啤酒从唇上放下来后说道。克莱尔自顾笑了笑,然后看着桌面。每年的学生数都在增加,相同又有差异。她感兴趣地听着她班上的小伙子们点自己想吃的东西。然后是姑娘们。黛西点了一种开胃小吃,声称先前吃过东西了(克莱尔年轻时候常玩的把戏);佐拉——颇费踌躇——点了一个摩洛哥陶锅鱼,不带米饭。克莱尔听到这一订单被身后那一桌上三个女孩的声音重复了三遍。然后轮到克莱尔了。她点了她三十年来一直点的东西。
“请来一份沙拉就可以了,谢谢。”
克莱尔把菜单递给侍者,然后把两只手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放在另一只手上面。
“那么,”她说。
“那么,”罗恩跟道,大胆地模仿他老师的动作。
“大家觉得课程规划怎么样?”克莱尔问道。
“很好。”黛西肯定地说道,却又拿眼睛扫着佐拉和罗恩寻求证实。“我觉得那样很好——讨论的方式会自然形成,我相信。目前有点儿……”黛西说,于是罗恩帮她补充。
“……停停走走。你知道,因为那有点让人胆怯。”罗恩从桌子上靠过来交心地说。“我想尤其是对大一新生来说。不过我们当中有点经验的要更加——”
“可即使是那样,你还是可能很胆怯的。”佐拉坚持道。
今天晚上头一次,克莱尔直视着佐拉·贝尔西。“胆怯?怎么会这样?”
“喔。”佐拉说,有点支吾。她对克莱尔的鄙视仿佛一面镜子的黑色衬背,另一面反映了无限的个人嫉妒和崇拜。“这相当的私密,而且,而且,脆弱,我们交给你的东西,这些诗歌。当然我们需要得体的建构性批评,但你仍然可以是——”
“那就像:你清楚地表明,”黛西说,已经微醉,“像是,你更喜欢谁一些。那有点令人泄气。或许。”
“我没有偏爱任何人,”克莱尔抗议道,“我评价的是诗歌,不是人。你必须将一首诗导向它的伟大,我们全都在做这个,一起,共同地。”
“对,对,对。”黛西说。
“没有任何人。”克莱尔说,“是我认为不应该进这个班的。”
“哦,绝对的,”罗恩热诚地说。接着,在这小小的静默中,策划出一个新的更加令人愉悦的话题思路。
“你知道怎么吗?”罗恩提醒道,“就是我们全都在看着你,而你那么年轻就开始做这个,还做得那么成功——那真是太叫人敬畏了。”说到这里他摸了一下克莱尔的手,他旧式的娘娘腔不知怎么放任他这样做了。克莱尔又一次将她的披肩撂上肩头,容许自己成为歌剧中的首席女主角。“所以那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完全鲁莽的情况下,那将是不可思议的。”
“是不容忽视的。”克莱尔轻声纠正道。
“真是。上帝!我真是个大傻瓜。是公象?好吧。”
“可那是什么样的呢?”黛西问道,罗恩此时脸红得都发紫了。“我是说——你当时那样年轻。我都十九岁了,感觉对我来说有点儿太晚了。对吧?感觉是像这样吧?我们一直都在谈论克莱尔有多么多么令人惊叹,她那样年轻就那么成功一定是什么什么样子,等等。”黛西说道,为了莉娜,她此时笨拙地跪在矮矮的餐桌旁,找了一个薄弱的借口过来取调味盘。黛西隔桌望着克莱尔,等着她往下续这条线。他们全都望着她。
“你们是问我刚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是的——是不是令人惊异?”
克莱尔叹了口气。这些故事她可以讲上整整一夜——当有人问她的时候,她常常那样做。然而那些事跟她已经不再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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