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不是我的宠物,它是我的一段人生丨三明治(3)
“郊游娜”
夏日干热毒辣的阳光经过枝叶的过滤,落在身上的仅仅是余热,在河面偶尔吹来的湿润的风中,使人产生一种带着暖意地舒适感。
露娜腰板儿挺拔地坐在草地上,茸茸的毛发在风中微微颤动,它立起的耳朵不时地转动一下,然后停住,如同仔细在分辨风的来向,要听清风的暗语。
有一次我学着露娜,微微闭上眼睛,将头发别在耳后,集中精力,在远处外环路上奔驰而过的大货车刺耳鸣笛声中,听到了枝叶窸窸窣窣,鸟儿吱吱啾啾,甚至连河水深处地涌动都似有所感觉。恍恍惚惚间,如同回到了和小伙伴在山坡上打滚的童年,无忧且无虑。
回过神时,我悄悄伸头去看露娜,它迎着湖面正襟危坐,耳朵随着风向后微倾,眼中闪着光,看向远方。
照顾你,保护你
露娜虽然看上去很健壮,其实体质不是很好。它小时候我没少带着它去宠物医院。它胆子又很小,医生的酒精棉团还没擦到身上,就会叫的声嘶力竭。为了缓解它的情绪,我特意向宠物医生学习了打针技术,简单皮下注射,我就在家亲自上阵,果然露娜就会很配合。
它不过是一只狗,为什么要对它这么好?很多人这样问过我。我总是笑着说,喜欢呗。
我没有讲过,我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一只狗,它叫小白。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刚被主人从泡沫箱上拿下来,放在天桥下的水泥地上,晃晃悠悠地勉强站稳。
那时,我读高一。在刚刚结束的房产争夺战中爸爸获取了阶段性胜利。在妈妈把我和房子的钥匙一起交给爸爸之后的一周内,爸爸就带着那个小了他很多岁的阿姨进了家门。
我抱着小白回家时,爸爸不在家,小阿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扫了我一眼,又盯着我怀里的小狗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我心里忐忑,抱着小白赶紧钻进了卧室。
没多久,爸爸也回来了。我听到小阿姨尖声在楼下抱怨,说我来你家也不是为了给她养狗之类的话。
爸爸语气冰冷地通知我没人会替我照顾狗时,隐晦地又强调了一下希望我能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咬着嘴唇,将小白挡在身后,倔强地说,我自己养。
接下来的两天,我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小白都是在院子里迎接我,而十一月的北方海边小城夜晚的风已经隐隐显出冬日的冷冽。
小白的眼角开始出现大块的眼屎,黄绿色的鼻涕稠浓地糊在它小小的脸上。即便我总是立刻将它用围巾裹住,抱进屋里,却也要过了好久它的身体才能渐渐暖过来。
我给它买来药,混在香肠里喂它,希望它的病能够好起来。
第三天晚上回家时,小白没有在院子里接我,门厅里也没有。我有些疑惑地推开一楼的门,爸爸和小阿姨都在,我抻长脖子进屋左顾右盼。爸爸不耐烦地说,你那个狗死了。
小阿姨接着说,就在门口那个鞋盒里,你自己去看一看吧。它自己生病死的。
他俩的语气冰冷地一致,我一只脚刚换好拖鞋,另一只脚还没来得换,慌慌张张地转身去找那个鞋盒。果然在鞋架外侧靠着玻璃拉门的夹缝里找到了盒子里的小白,它蜷成一团,一脸的眼屎和鼻涕。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努力忍住不要哭出声音。我怕哭出声,会挨说,会被嘲笑。我也不知道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时候,喜欢,都是那么得无能为力。
对喜欢的人笑
我大多数的朋友都很喜欢露娜,他们中有的人会给露娜买好吃的,有的人带露娜出去玩,有的还会主动要求让我带露娜去家里做客。在他们心里,露娜是一个漂亮神气的小公主。
不过,也会有很多亲友不喜欢我养露娜,他们的理由千篇一律,养狗毛多,需要遛,可能会携带寄生虫,浪费时间。
最着急的是我妈,她从未放弃过动员我送走露娜的念头。她的逻辑是把时间都用来养狗了,怎么有时间谈恋爱?哪个男孩子会喜欢整天和狗呆在一起的女生?即便有男孩子可以接受,男孩子的父母会接受吗?结婚以后怎么要孩子?
虽然我耐心地说,如果一个男生接受不了我养狗,那也谈不上真的喜欢。虽然我还试图从科学的角度告诉她,家养犬定期内外驱虫,不仅感染弓形虫的概率极低,科学喂养宠物反而有助于身心健康。
可是我妈认准了养狗就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即便她谈起露娜来也会骄傲地说“我女儿家的狗啊,可干净,可漂亮啦!”,却并不妨碍她见缝插针地去劝说我,甚至在我养露娜的前三年中根本不入我家门。
“我不上去了,你家不干净。”她每次站在我家楼下这么说的时候,眉毛皱起来,嘴角挂着嫌弃。
露娜不喜欢我妈,每次它见到我妈时仅仅是礼节性地闻一闻,然后走开。即便后来妈妈在我出差的时候承担了遛狗的工作,露娜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很大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