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问“屏幕改变命运”:谁有资格上优势“直播班”(2)
禄劝一中一名老师告诉澎湃新闻,直播班需要“智能化操作”,学生通过平板电脑答题,或在作业本答题后拍照上传,老师也需要平板电脑批改作业。“人手一个平板电脑,都由自己购买,学生的2000元左右,老师的约2500元。”
禄劝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属于脱贫攻坚的重点地区。据曹映芬介绍,2015年开始,因为脱贫攻坚的需要,禄劝县实行高中三年学费全免的政策,由政府补贴,每个学生每学期补助1200元生活费。
禄劝县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显示,禄劝县设立了教育扶贫基金3200万元,实行农村家庭高中阶段学生县内就读“三免一补”政策,2017年就实现了12年免费教育。
曹映芬称,目前使用的网络直播机是3万元一台的高清一体机,政府出资。让学校为难的是,这个投入资金如果由学生家长出,显然不合适,学生家长无法负担如此高额的费用。“如果由政府财政出,外界又会质疑,说这是教育不公,钱都由这480名学生享受了,其余的学生又享受不到,反正就是作难。”曹映芬叹气。
4、成都七中和远端学校如何沟通?
“七中老师负责教学设计,东方闻道网校负责运营。”成都七中参与直播教学的老师张东(化名)向澎湃新闻介绍,具体操作层面,七中老师将教案、作业和试题等提前提供给网校工作人员,网校工作人员负责将上述教学资料编辑美化并提交七中老师确认,确认后由网校工作人员提前一周将上述材料发放给远端老师,远端老师事先配合开展教学计划。
教学前,远端老师还会和七中老师召开线上教研会。而在教学进行过程中,由七中老师负责授课,网校工作人员负责导播——网校办公地点和导播室均设在七中校园内。
张东透露,网校也会单独向七中参与直播的任课教师支付薪水,金额由课时而定,每月数千元不等。此外,网校会邀请授课教师赴远端学校做一些讲座,同样会有每次500~1000元不等的报酬。每年12月,成都七中会举行教育研讨会,网校每年都会大力支持协办,包括人员邀请和办会资金。
每学期每个网班都会有5~8家远端学校的学生代表来七中交换学习一周,体验七中的教学环境;七中老师也会不定期走访数家远端学校,与远端师生交流答疑。日常情况下,远端教师和七中老师通过网校工作人员保持较为密切的交流。
5、偏远学校能否适应成都七中教学?
有声音认为,作为在挑拣生源上占优势的城市名校,其教学要求和教法并不适合偏远地区的普通学校。对此,成都七中一名老师告诉澎湃新闻,成都七中的教育方法虽然主要针对本校学生,但方法背后的理念适用范围是较广的。“具体到教法,远端也能在与本部深入交流之后,较快地适应。”该老师说。
“成都七中老师水平确实会比我们县城的老师要高,他们上课的形式更丰富、知识点讲得更透彻、语言更幽默。”曾楷徽告诉澎湃新闻,但差距并不会太大。“(县里老师)主要是讲课拖泥带水,因为要顾及到班里的所有人都能跟上,对我来说可能就讲得太慢了,而七中老师的速度很适合我。”曾楷徽说,具体情况因人而异,比如其所在直播班原本有35人,到高三时仅剩30人,“其他人跟不上,退出了”。
因此,在曾楷徽看来,直播教育只是对一小部分人有用。“倘若以后出现那种速度没那么快、知识量没那么多、针对普通学生的直播课程,倒不如跟着自己老师上课了。”曾楷徽说,本校老师能够和学生实时互动,根据班级情况调解进度,内容更适合本班学生,而不是强制学生去适应直播速度。
禄劝民族实验中学高二年级直播班学生陈玟元说,高一刚开始时,他很不适应,就像看电视学习一样,面对着白板,课堂内容容量多,知识点更新速度快,稍不注意一下就过去了。
他的同班同学王艺霖称,成都七中的题都比较难,一开始时,成都七中的英语课都是全英语,同步直播的老师英语提问,学生英语回答,“一开始我们听不懂,如果课前不预习的话,根本就跟不上的,现在他们也为了照顾我们,英语课会用中文。”
这种情况催生了禄劝县的同学对成都七中同学的崇拜。王艺霖说,就像崇拜学霸一样,他们私下里对成都七中几个特别的同学都比较关注,“感觉太厉害了,懂的特别多”。
王艺霖也坦言,起初因为课堂没有提问,只能看直播,对一些疑问记下来,在课后向老师提问,私下里动摇过信心,感觉太辛苦想调整班级,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王艺霖的班主任危秀梅告诉澎湃新闻,她所带班级从高一至今有3名学生自愿调到普通班,其中两名是自己感觉跟不上课程要求调整班级。“熬过高一的基本都能适应,到高一下学期就好多了。”危秀梅说。
“网班的质量和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远端老师的配合和努力,因为传输到远端学校的课程相同,但各个远端学校千差万别,当地老师如何结合网络直播课程开展教学是一个大问题。”张东去年曾前往达州和远端师生交流,远端老师一直向他强调,当地学生学习积极性不高、不主动,所以不能采取与七中相同的放任式教育方法,而要严加管教。
6、远端教师只是前端教师的“助教”?
四川广元八二一中学老师陈珩2017年底曾在《新课程·中学》中发表论文,谈及该校开设直播班14年的体会。
“直播课堂都是七中老师在讲,最多留下后面两分钟给远端老师自行处理。久而久之,一些老师产生了职业倦怠。他们上课前根本不备课,就等着七中老师讲;课后习题不愿深钻,直接给学生发答案。偶尔一节课停电或者断网,甚至手忙脚乱。”陈珩感慨,以至于本来应该是最优秀的学科教师,久而久之,上不来课,丢掉了作为一个老师最基本的东西。
四川省会东县和文中学教师陈向国则在2016年的一篇论文中称,所在学校彼时加入成都七中直播班已有9年。“学生看来,成都七中前端老师才是真正的老师。而和学生朝夕相处的远端老师,只是一个秩序维护者、前端的助手和助教。”陈向国认为,远端老师没有独自的教学时间和教学权威,无法实施情感的熏陶。
中国青年报在报道中提及,直播班引入一些学校时,遇到过老师撕书抗议,“有些老师自感被瞧不起,于是消极应对”。
但事情也有另外一面。“老师们的眼界也高了。”甘洛中学上述老师告诉澎湃新闻,通过七中老师的上课演示,只要自己不偷懒,老师也会有很大进步,“毕竟平台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