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子归来,给我一瓢长江水(3)
那年,善于连横之策的张仪来到楚国,先是贿赂了上官大人,接着贿赂令尹子兰、司马子椒,上官大人又重金拉拢、忽悠恐吓姿色艳美、阴险恶毒郑袖,共奢屈原。是本来成为楚王“盘中餐”的张仪大模大样地走出楚国。楚王好色,郑袖好势,上官大人之流好金,张仪、屈原好什么?这是个问题。当然屈原和张仪、苏秦是有区别的。苏秦、张仪狡猾地游离于诸侯国,本来出身卑贱有尝遍了人世间的讥讽和嘲弄,深知“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的世俗道理,所以,他的“学习和实践”满腹经纶指向和目标就是挂六国相印——进入上流社会、谋求更大富贵,这样的人是“鼠猫”的、自私自利之的,虽然他们是那个大分裂时代“跑龙套”的,但其流毒肇始贻害千年。
大约公元259年,比屈原早卒于11年的孟子提出了“好男人”的标准,那就是集智慧和力量于一身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人格魅力。屈原完全符合这样的人格定位,作为楚国嫡系贵族,没有衣食之忧,当然不会和尸位素食的上官大人同流合污,入列骄奢淫逸祸国殃民罪臣;作为两代楚王议事大臣,在保持楚国领土完整和主权方面,他据理以争坚持真理,好不退让屈服。这才是中国儒家忠君爱国的思想家和践行者的实际做派啊!不论哪个时代,都有鼓舌而搅局者,委身敌人叛国者,见利忘义者。更多是引车卖浆者流,在熙熙攘攘的“清明上河图”里蝇营狗苟。还有那些洁身自好者也圆滑之极,醉情于旷野,寄情于山水,明哲保身,全为一己之私耳,自以为清白其实是空白。
三月柳烟,江面上,三三两两的渔舟悠然从我眼前漂过。一网撒下去,捞回来一些活蹦乱跳的水中精灵。看似惯看秋月春风,其实一无所知,两三条小鱼,一壶酒,图个自己逍遥倒是真的。
四、从长沙到汨罗,10分钟车程。白茫茫的汨罗江,“沙里淘金”的工人在忙碌着,满载着建设新县城的沙土离开的时候,他们命运忘记把大量的垃圾留在河岸,满目疮痍的河岸奇臭无比。那位“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的诗人呢?“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的庄严呢?“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只是梦中景色吗?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即使端午节来屈原祠的人也寥寥无几”。此景,此情,我这位身在北方、藏于书斋的中年人听闻此言,心情万般失落。屈原的墓呢?车子驶入脏乱狭小的村道,几乎惊扰了村落里的鸡犬,走出乡村公路,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座小土墩,石碑上书“故楚三闾大夫之墓”。
登上墓顶,放眼周遭,原来这座墓地和当地老百姓的祖坟混杂在一起,风水应当是极好的。不料后来才知道,这仅仅是屈原12疑冢之一。当地人讲起了“九子不葬父,一女打金冠。”屈原姐姐女须在神仙帮助下给屈原做了“金面具”,,又怕上官大人和顷襄王报复,在方圆二里的山坡上建了12座高大的坟墓。抓起一把凄冷无情的黄土,悲凉荒芜的疑问无人作答,我只有黯然失神的走下来。遗忘了屈原,不只是一个人的不幸,而是一个民族的不幸啊!1700年前,屈原纵身一跃,葬于江鱼之腹,成为最后的绝唱、伟大的国魂。在中国大统一的唐朝,谪仙李白、“诗史”杜甫吟唱着屈原,在中国“半统一”的南宋,最后的文人宰相文天祥化用屈原名句“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意境,撰写诗句“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台湾现代诗人余光中在《汨罗江神呼唤“两千年后,你仍然待救吗?不,你已成江神,不再是水鬼,待救的是岸上沦落的我们。”
上个世纪40年代,被众多人士誉为大师辈出的年代,举着民主和科学的旗帜否定一切,批判质疑司马迁《史记》说记的历史人物和事件的真伪。胡适首先直接否定了屈原在中国历史上的存在,他在《努力周报》上发表《读楚辞》一文,认为“屈原是一种复合物,是一种‘箭垛式’的人物”,是后人根据需要而塑造出的“传说”式的人物,这就像古希腊名著《荷马史诗》一样,是世界上很多民族处理这类作品的主要方式。甚至连前苏联和日本的数位汉学家都加入到这一论争之中,认为“中国历史上并没有屈原其人”。
1944年,古典文学专家孙次舟教授在《中央日报》发表文章《屈原是文学弄臣的发疑》,指出“屈原为同性恋者,孙次舟随后又撰文《屈原讨论的最后申辩》,坚持自己的观点。当时,作家朱自清非常认同孙次舟的观点,并请出著名诗人、楚辞专家闻一多教授参与讨论。闻一多于次年在《中原》杂志发表《屈原问题》,文中肯定了孙次舟对屈原的发疑是楚辞研究的重大发现,“孙次舟以屈原为弄臣,是完全正确地指出了一桩历史事实”。闻一多还进一步阐明了“断袖”说的历史背景和文化意义,直接论点是“屈原是同性恋”,所有的诗歌都是“怨妇辞”。
那可真是一个汉奸辈出的年代啊!一些自吹并自诩为无政府主义的文人,在自由思想的感召下达到了无法无天、无家无国的境地,伪满洲,国民政府和新生的人民政权壮大区,都不是他们的栖身之所,欧洲、日本读了几本书,就“反认他乡是故乡”。中国历史在1912到1949年,尽管处于两种命运的抉择决战,但绝不能和“大分裂时代”(柏杨语)春秋战国做比较,“汉奸当道”也绝非主流——但汉奸至今还在活动。
五
约公元前270年,孟轲先生一问一答、自问自答地解决了自身和身外世界的思想问题,那几乎是中国经典散文的模式。差不多同时代的屈原也在瑰丽巍峨的楚辞之外,以散文形式做了一次纵身汨罗的临终交代,那就是《渔夫》(也有人说是屈原的学生宋玉的作品)。62岁的屈原,面目焦黑,形容枯槁,来到江边。避世隐身、钓鱼江滨的渔夫劝诫屈原,世界还是美好的,你看人家上官大人、苏秦张仪,吃香的喝辣的,你看人家楚王、郑袖,谈情的说爱的,何必言死呢?渔夫深谙时态,简直就是老子再现,他娓娓道来循循善诱“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5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渔夫确实是高人,高到万世效仿者如滔滔江水,“沧浪之水清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