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苦的幸福
回家乡省亲
列车又一次驶入隧道,车厢里霎时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耳边传来列车轰隆隆的奔驰声。过了片刻,列车驶出长长的隧道,眼前依旧是郁郁葱葱的山脉,依山傍水的村庄,偶尔能见到头上裹着白羊肚毛巾的老汉悠闲地在山坡上放羊。眼前的景象和以前妈妈给我讲过的是那么的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我的心激动起来,妈妈的故乡啊,我来了!
暑假里,我和父母一起回到了母亲的故乡--河南省灵宝市豫灵镇庙上村探亲。一回到老家,我就被妈妈家族中众多的亲友们团团围住,我的天呐,人也太多了吧!虽然我的姥爷姥姥都已去世了,但在老家,妈妈仍然有五位叔叔、婶婶,三位姑姑、姑父,以及众多的堂哥堂姐、堂弟堂妹、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在当地,老左家可是有名的“大户人家”。望着这些陌生的亲人,我不禁又想起了以前妈妈给我讲过的关于姥爷的那些“传奇”故事。
虽然姥爷在我还未出生时就去世了,但在妈妈和舅舅们的讲述中我逐渐熟悉了姥爷,他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位虽然一生充满了坎坷经历却依然乐观豁达的人。
位于河南省西部豫秦晋三省交界处的灵宝市,南依小秦岭、崤山,同陕西省洛南县,河南省卢氏县、洛宁县接壤;北临黄河与山西省芮城县、平陆县隔河相望;东与河南省陕县毗连;西与陕西省潼关县为邻。古称桃林,汉元鼎3年(公元前114年)建弘农县,至今已有2100多年的历史。隋文帝16年(公元569年)建桃林县,唐开元29年(公元741年),唐玄宗因在函谷关掘得“灵符”,遂易年号为“天宝”,赐桃林县为灵宝县,后为历代所沿用。1993年5月12日,经国务院批准撤县设市。
两次被绑票
1935年9月我的姥爷就出生在这方水土上的一个富贵之家。姥爷的父亲年轻时精明能干,逐渐积累起了一定的财富,成了方圆百里的大户。姥爷是家中的长子,自然被视如珍宝。从小,姥爷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他的父亲专门为他请了私塾先生在家授课,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背诵四书五经,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如果说姥爷的童年曾经有过短暂的幸福,那么随着世事的动荡,姥爷的命运逐渐发生了转折。人生百味,姥爷的一生应该是以苦味居多的。
富足的生活带来的不只是锦衣玉食,还有危险。姥爷曾给妈妈讲述过他幼年时两次被土匪绑票的事情。第一次是一个土匪假扮乞丐,被姥爷的父亲好心收留,在家里干了一段时间农活后,和家里的人都混熟了,很轻易地就把当时还很年幼的姥爷骗出了家门。土匪给家里送了一封信,说要多少多少钱,如果不给就撕票。结果吓得姥爷的父亲和家人连忙带着很多财物一起给土匪送了过去,因为当时姥爷还小,又加上姥爷一家人对当时混到家里的那个土匪的确不错,所以姥爷说在土匪手里倒没有受多少罪,因为年龄小也没有多么害怕。但是,第二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时隔几年后,姥爷又被另一伙土匪直接劫到了深山里,那儿的土匪全都荷枪实弹,姥爷也被五花大绑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后来姥爷的父亲托人求情,又花费了很多财物才把我的姥爷赎回来。我问妈妈当时赎回姥爷的时候,姥爷的父亲到底花了多少钱?妈妈说姥爷也不太清楚,只记得当时家人是赶着大车去的,车上有好几口箱子,箱子里满满地全是大洋。现在说起来像是拍影视剧,但当时还是少年的姥爷心里该有多么的恐惧呀!再后来,没过几天消停日子,国民党的军队来了,只要军队一来,村子里的妇人们就会匆忙带上点吃的东西和被褥,领着孩子们一起躲进深山里,有时一躲就得好几天,等军队走了才敢回来,当地的老百姓们管这叫“躲怕怕”。
走出小山村
再后来,全国解放了,本以为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了,却没想到,姥爷的父亲被定为“地主”成份,所有土地财物充公,一大家人还被赶到了另外一个村子(庙上村)的一处小破院里居住。幸好姥爷的父亲当时一直很支持共产党,曾经偷偷为八路军捐献过一批枪支,并且有受捐部队给出具的捐献证明信,全家人才没有经受更多的波折。尽管如此,家道中落,从前引以为傲的儿女成群如今却成了沉重的负担。没过多久,姥爷的父亲就因过度操劳和郁闷失落早早离世了。临终前拉着姥爷的手嘱咐他一定要出人头地,重振家风。身为长子的姥爷本想放弃学业,撑起整个家庭,但姥爷的母亲眼光长远,她不愿曾费尽心思培养的儿子再延续祖辈的命运,坚持要求儿子继续求学,自己和其他的儿女们在家务农供老大上学。孝顺的姥爷听从了母亲的意愿,从此更加发愤图强,一个人去县里的高中继续上学。村里没有人知道姥爷在这期间吃了多少苦,但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成为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走出了那片当时还很贫瘠闭塞的小山村。
成份成问题
没想到,身份的改变并没有带来成份的改变,姥爷后来的生活仍然一直被“阶级成份”这一问题所困扰着,“苦”依然时时陪伴着姥爷。
当年的大学生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分配工作,姥爷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山东济南参加了工作。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之情,独自一人漂泊在外的孤独使姥爷的生活格外苦涩。为了冲淡这份苦涩的滋味,年轻的姥爷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中,他精通俄语,后来又利用业余时间自修了英语和日语。他在工作上从不怕苦怕累。作为单位里较早的一批大学生,他第一批考取了高级工程师的资格认证,曾经亲自为单位设计并监督建造了换压气站。还在单位的夜校里义务为职工们上课。在业务能力和待人接物上,姥爷一直被领导和身边的同事所认可,但就是因为出身问题,工作再努力出色,最后获得荣誉的总是别人,政治上再积极要求进步,也总会在政审一关被刷下来。得不到组织上的信任与肯定,这种苦涩恐怕比思乡之苦还要苦上百倍吧。直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姥爷才终于实现了他的毕生愿望: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一名年长的“年轻”党员,并担任了技术科科长。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技术特长,在工作中提出了许多大胆的革新建议,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还申报了好几项技术专利,并且为厂子里带出了一批优秀的技术人才,姥爷当年的好几个徒弟现在都已经是厂里的领导了。
在生活中,姥爷也因为成份问题受到了很多的影响,例如被要求和家人划清界限,姥爷不愿意,所以根本得不到组织的信任。不被批准回乡探亲,只能把对亲人和故乡的思念之情深深地埋在心里。怪不得常听妈妈说姥爷后来回乡探亲的时候,哪里都不去,总是时时刻刻侍奉在老母亲的身边。我想,那是他在努力回报和弥补母亲的养育之恩与思念之情吧。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探,这是多么令人痛彻心扉的一件事情呀。这恐怕也是在那个特殊年代里才有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