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曹禺的三段婚姻想到的......
近来看到作家万方（曹禺之女）的新书《你和我》出版，因为书里的介绍，才第一次去了解戏剧大师曹禺的婚姻，说实话，受惊不浅。
过往对曹禺的印象，只知他是中国现代伟大的剧作家，创作了《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等长演不衰的话剧作品。
当然，文章和为人，特别是与私人感情领域，应该分开看的。
所谓，不以人废文。
我对身为“中国的莎士比亚”的曹禺，依然充满尊敬。
曹禺第一任妻子是他在清华就读时的学妹，名叫郑秀。郑秀是名副其实的高门之女，父亲郑烈是当时民国政府的大法官。郑秀从北京的名校贝满中学毕业后，成为清华法律系高材生。
郑秀光彩照人，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一眼就会夺人眼球的长相。看她的照片，即便到老年，依旧气质卓著。
清华园里，曹禺被郑秀的美丽吸引。为了接近郑秀，他想了一个主意。
当时曹禺是清华话剧社的重要成员，正好他要翻译和导演一部话剧——英国剧作家高尔斯华绥的《罪》。他邀请美丽的郑秀担任女主角。之后对郑秀展开了热烈追求。
开始郑秀对其貌不扬的曹禺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曹禺经过苦苦追求，终于赢得了郑秀的芳心。两人恋爱了三年，这期间，郑秀也见证了曹禺创作《雷雨》。她曾帮助曹禺誊写书稿，听他讲述创作中的种种心得。
《雷雨》发表后，曹禺从一个清华研究院的苦学生，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剧作家。可以说，郑秀于曹禺，是识于微时。她是大家闺秀，爱的是曹禺的痴情和才华，不曾嫌贫爱富。
1936年，从清华毕业后，曹禺和郑秀前往南京，曹禺任教于当时新成立的国立戏剧专科学校，郑秀在南京审计部工作。两人在南京订婚，订婚宴上高朋满座，巴金、靳以等著名作家都曾出席。
谁料形势风云突变，1937年抗战爆发，国立剧专往西南迁徙。两人在长沙正式举行婚礼。尽管在战争中，依然不乏社会名流的的祝福。证婚的是国立剧专校长余上沅，见证的有著名剧作家吴祖光等。
战火纷飞，国立剧专从长沙迁往重庆，又迁往川南小城江安。这期间郑秀为曹禺诞下两个女儿，取名万黛、万昭。郑秀于曹禺，可谓不弃不离，患难夫妻。
但在江安，两人因为一些生活琐事产生矛盾。例如，曹禺生活粗疏，不修边幅，郑秀爱干净，常常“管”着曹禺；郑秀闲来消遣，和剧专其他女眷打牌，曹禺不喜欢……
邓译生又名方瑞，是清代书法家邓石如的重孙女，她的母亲，即是中国文学史上负有盛名的“桐城派”方苞的后代，可谓家学渊源。方瑞从小在家中受旧式教育，未外出入大学，也是一位满腹诗书的古典才女。
很快，曹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妻女，与方瑞生活在一起。郑秀一直不同意离婚，故婚姻关系一直存续，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十年。
曹禺和邓译生（方瑞）
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坚定实行一夫一妻制，曹禺方才和郑秀离婚，和方瑞结婚，这时已是1951年。
曹禺再婚后，又和方瑞诞下两女万方、万欢。
虽然当年在清华园，是曹禺苦苦追求郑秀。但或许，男人的感情往往热烈却短暂，女人却经常越爱越深……郑秀毕生深爱曹禺。为了曹禺，她一生都没有再爱再嫁，也同时付出了太多。
例如，郑秀的父亲郑烈随国民党前往台湾，郑父知道女儿婚姻已有裂痕，要带女儿和两个外孙女一起走。临上飞机前，郑秀却决定带着两个女儿留在大陆，在白发苍苍的老父和已然不忠的丈夫中间，选择了丈夫……
又例如，郑秀独自抚养两个女儿万黛、万昭长大成才。万黛成了出色的医生，万昭成了俄罗斯音乐研究学者。在两个女儿的成长过程里，曹禺只是给一些生活费，是未曾好好陪伴、充满亏欠的。
郑秀和两个女儿万黛、万昭
再例如，即便曹禺对她无情，可到了曹禺晚年，郑秀依然关心他，为他晚年黯淡的写作灵感叹息、担忧，还请身为医生的长女万黛照看曹禺的病。
郑秀是职业女性，任教于北京名校贝满中学、回民中学、聋哑学校、十二中，教学成果卓著。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既从物质上，又从精神上哺育了万黛和万昭。
从两个女儿的回忆文字，看出她们对父亲依然充满敬爱。时人的回忆，也不见郑秀对外人说曹禺丝毫不是。
令人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位心地高洁的女性！
以前只熟悉曹禺的著名戏剧，堪称不朽。但两件事分开而言——他处理个人感情的方式，实在并不高尚。思想上，文学上，他的进步毋容置疑，可对待爱情，他就是一个中国旧式男人的代表。
郑秀是当时受过新式教育的进步女性，其实又很痴情烈性，一生爱着曹禺；
方瑞是书香门第的闺秀，思想可能更接近中国古代的旧式女性，这也符合她自小浸润其中的家庭、教育背景。其实，如果不是旧式大家庭出身，可能她也很难接受那没有婚姻的十年。
不过必须要说，也不能以今天的道德标准苛责方瑞，毕竟时代观念大有不同。想来，当时这两个女人，可能多少都存有封建社会一夫多妻思想，这或许能解释这样“三人行”的十年存续。
之后“十年浩劫”不期而至，曹禺被打倒，下放到农场劳动。柔弱的方瑞带着孩子独自支撑，每天吃安眠药方能入睡。1974年，她因过量服食安眠药逝世。
由曹禺的婚姻，我想到更多。其实民国男性文人，他们的思想、作品固然是进步的，私人情感领域对女性的态度，却多是不敢恭维。想想可能鲁迅是好的，还有谁？哦，朱生豪对爱妻宋清如痴情感人，那再还有谁……
这不是民国文人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他们是从封建时代走来的。
公共领域进步了，私人领域还没来得及进步。
所谓女性的没地位，即多么不被当成有健全思想和感情的“人”来尊重和爱。
从曹禺身上，可以看到过去、现在多少中国男人的影子——
与自己文化水平相当，战乱里患难与共的美丽妻子，不过打打牌，抱怨几句，连沟通的耐心都难有，出轨倒是容易。可这位妻子，从未荒废操持家庭，一直关心着丈夫的写作事业，性情自尊自强……只能说曹禺式的中国男人，可能欣赏不了这种美丽、品行高贵，又能干的女性。他们或许更适合旧式的温婉女子。
到新中国，乃至到今天，，不是说中国封建社会那些旧的男女观念，就此革除了。事实恰恰相反，剩余的几乎随处可见。坏的远多于好的，几乎成常态。
想想，今天多少男性，心底里还是喜欢女性这样：在男人面前乖顺平和，像小公主一样漂漂亮亮，不要有太多野心和主见。
这不仅是男人的问题。其实，或许有更多更多的女性，早已认同男人们这样的审视标准，认为理所当然——不遵循，就是不识趣；而自己拼命去迎合遵循，甚至借此打压其他女性，有朝一日就能够成为“男权社会”的人生赢家……
两者都很可悲，后者的悲剧意味似乎更浓一些。
故事发展到今天的社会，希望“郑秀”一样的女性，不要遇上负心负义的“曹禺”，获得幸福的人生，活出自己的精彩。
撰文丨吴一帆
编辑丨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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