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马特怎么消失了?
这 是 场 库 的 第2631部 每 日 一 片
网络上掀起了一股回忆风,追忆大家当年使用过的非主流头像和耐人寻味的火星文签名。在这段考古感十足的时光里,有一个群体,曾疯狂成长,并在过后的几年里逐渐消失。杀马特像是互联网初代的烙印,深深打在每位冲浪人的脑海里。最近火了一部纪录片,里面详细记载了杀马特们的过去和现在——单看片名和海报,就可将你一秒拉回那个被杀马特席卷的时期。导演李一凡是四川美术学院的一名老师,2012年他第一次接触并知道杀马特,看到他们异于常人的打扮,,认为中国总算有了朋克。这让李一凡很兴奋,还将“杀马特”冠以学术上的认可,说这是“审美自觉”,是主动抵抗消费主义的景观。所以决定去跟拍他们的生活,从不同维度探讨这个亚文化的形态。导演李一凡发现很难在2012年的中国街头看到自信、突出的杀马特。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去那里拍摄,更不知道这群人早已隐于网络。对方必须认可你也是杀马特家族的一员,才会通过你的入群申请。之所以有这么强的防备心,还要从2009年的那场对杀马特的反杀说起。大家开始用“没文化”“低端”“脑残”“有病”“屌丝”“傻子”等一系列具有嘲讽意味的贬义词来形容有杀马特装扮的人。这让杀马特群体里的成员,切身感受到社会对他们的恶意和不欢迎。
也是因为遭受了过多霸凌,杀马特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转到没人看见的互联网,私下交流彼此的心情。好在,导演李一凡在朋友的推介下,找到了当年号称是杀马特教父的罗福兴。其实,杀马特的灵感是从那款“劲舞团”的游戏里来的。游戏角色夸张、丰富的装扮,给了杀马特们打扮的灵感。而据教父罗福兴说,他当初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smart,直译出来再加上美化,就成了杀马特。2005年前后,广东、福建等地的工厂区爆发了杀马特装扮。这些看似单一的答案背后,是这群从偏远农村走出来的打工者的心酸。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几乎都在13岁、14岁左右出来打工讨生活。因为从未见过大山外的样子,他们单纯、胆怯,很容易相信别人,也很容易被诈骗。有位杀马特打工者说,他刚来工厂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找到已经租好的房子。别人说着急用钱,就把自己身上仅有的1000块借了出去。除了这种背井离乡的无助,工作的压抑更让他们难以承受。流水线的工作时间长、任务重,重复性强,老板把他们视作机械化的工具。因为年龄小,工作累了总想找个宣泄的出口,他们给家人打电话,得到的是父母不理解的回答“哪有工作不累,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仅能跟同类人交流,还能以此慰藉疲惫的心,别提多开心了。还有一些家境贫困的男生因为家里没钱给彩礼,想通过杀马特吸引女孩子,免掉彩礼钱。为了收集到更多真实的杀马特群像,李一凡发起了一个影像征集活动。活动招募前,有人提醒他,只要告诉工人们“不交押金、日进斗金”,就会有大量的人来报名参加。看完这些素材,坐在剪辑台上的李一凡才明白,自己最初对他们的定义是何等的苍白。
杀马特,就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民工二代”的精神寄托。这不是什么审美自觉,而是一场自救,也是自信的体现。杀马特在这群围绕工厂生活的人心中,是一个很神圣又积极的词汇。他们靠努力缔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在2009年前,他们一直以为外界对他们的认知跟他们的自我认知是一样的。杀马特们才明白,自己就像挑梁小丑一样,从未得到过认可,他们在内部的分裂中,各奔东西。有些靠近日韩风的城市杀马特看不起乡村杀马特,内卷在他们当中产生,直到消失。当被问到,希望自己成为怎样的人时,罗福兴说了一句让很多人都没想到的话:杀马特消失后,他剃掉了夸张的发型,剪了一个圆寸,染成黑色。找了一家发廊,在里面当发型师,偶尔也会做公益,给敬老院的老人剪头发。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和充满智慧的逻辑去解释当下的心境,包括对从不关心自己的父亲,他都用一个词“伪恨”来形容。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跟母亲离异,并经常带其他女人到他面前,还让他叫这些人妈妈。没有关爱、关系混乱,罗福兴对父亲这个身份的界定十分模糊。直到父亲去世前,把身上仅剩的1000元给了他,他才感受到一丝父子间的温度。罗福兴的父亲告诉他,混得好了就回家,混不好就一直在外面吧……罗福兴说过:“我从来不抬头看一座高楼,因为那跟我没关系。”真正走近这群曾经选择杀马特的人的生活,才发现,他们的日子和心态并非外表装饰的那样多姿多彩,而是无限的贫乏。毕竟跟渴求认同比起来,他们连起码的被尊重都没有获得。
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bnn6.com/view-10527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