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无声》胜有声!
不同于以往的韩国犯罪悬疑电影,《无声》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冷酷的社会批判视角、大尺度的镜头冲击等特点,而是另辟蹊径把目光聚焦在了恶势力的边缘人物:由刘亚仁、刘昌明分别饰演的哑巴泰仁和瘸子昌富,两人在机缘巧合下绑架了一个小女孩楚熙,颇具黑色幽默的展现出两人在如何处理楚熙这个困境中所体现的善恶挣扎,以至上升到社会层面的探讨,用温情的外壳包裹着荒诞的悲剧,无声无息的生活下是暗流汹涌的情感冲撞。
泰仁和昌富是乡村鸡蛋贩卖工和为黑帮清理现场的收尸人,影片的前半段主要以展现两人在这两个职业之间的奔波为主。角色身上的职业差异使得其本身的善恶和道德界限变得模糊,在这种模糊下两人所作出的一系列善举显得格外醒目,也使得影片多了一层魔幻与荒诞的色彩。而不管是职业的选择还是平时的善举,主要的推动角色都是昌富,昌富和泰仁在影片中如同一对父子,除去两人之间的温情可以发现,昌富对泰仁有一种父对子的控制,同时对于哑巴泰仁来讲,昌富是其发声筒。两人身在社会底层,处于阶级固化下的“失语”状态,泰仁则在昌富的控制下,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失语”。在影片前半段中对于两人所做的一切,泰仁是没有明显负罪感的,相反昌富则有非常强烈的罪恶感,同时他还是一个基督教徒,,宗教对于他而言是洗清罪孽的手段,如埋尸的时候要放个好位置再念一段经文。在面对如同儿子般的泰仁时,昌富送了他带有祷告词的磁带。看似是对泰仁的一种帮助,实则是一种精神控制与洗刷自身罪恶感的延伸。昌富这个角色所具有的温情背后,更多是复杂的善恶纠缠和难言的痛苦,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泰仁不仅是昌富的帮手,也是其救赎自我的对象和手段,但在不知不觉中,泰仁反而成为了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没有明显的善恶观念,只有本能的行为和情感,如对自认为美好事物的追求、对楚熙所萌发的善念、杀害女警察的自我保护等等。影片借昌富之口也提到泰仁几乎不说话而不是不会说话,也就是说泰仁生理上的失语其实是心理失语的外化,难以融入到现代社会的语境中,在昌富看似善的举动下,其实抹杀了泰仁完整人格的形成。而这一切都是两人身处社会底层的边缘化这个大的“无声”环境所造成的,昌富抱着所谓的赎金死在了自我臆想的罪恶感里,身后是贴着升往天堂的宣传标语,对其而言是解脱也是宿命,极具讽刺和无奈。泰仁作为哑巴是影片“无声”含义最直接的体现,也是影片情感最终汇聚的角色,毫不夸张的讲:在全片没有台词的情况下,刘亚仁高超的演技让泰仁这个角色大放异彩,也撑起了整部电影。在影片前半段刘亚仁饰演泰仁时眼神多是少年的清澈和莽撞感,在第一次看到黑帮头目的西装时,镜子里眼神所流露出的憧憬清晰有力的人物的心理活动传递了出来。而把楚熙带回家时其眼神和肢体语言更多是执行任务的冷漠,家里的杂乱环境则巧妙的反衬出泰仁的状态:没有现代文明的干预,使得泰仁更为原始,人物情感如上文所说是更为本能的体现。当楚熙将房间整理好并教泰仁的妹妹礼貌时,泰仁平静无声的生活其实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文明感打破了,而不仅仅只是楚熙对其心善的利用。所以刘亚仁在此时的角色状态中通过眼神和肢体动作传递出的情感多是迷茫困惑,并带有一定自我防卫的感觉。在昌富这个精神父亲和生活指引者死去之后,泰仁面对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前边所积压的情感,才开始慢慢浮于水面。而此时的楚熙已经和泰仁形成了类似于兄妹的纽带关系,在楚熙的影响下泰仁的人格开始完整,开始有明确的善恶观,所以当泰仁按照昌富的指示将楚熙带给人贩子时,其挣扎除了有对其不舍,还有新旧自我的对抗,这种人物情感被刘亚仁处理的更为含蓄克制,在无声中爆发,为后续的人物转变和情感迸发不断蓄力。当泰仁回到家时,家中的布景非常巧妙,介于前期的糟乱和楚熙打扫的整洁之间,暗示泰仁面临着回归旧我还是成为新我的选择,最后穿上西装返回营救楚熙,也就说明泰仁选择成为新我,去追求自己所憧憬的东西,希望融入到现代社会中。但随后其试图杀害女警察,注定了泰仁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想:无法掩盖过去的罪行,企图推翻现代社会的权利机构来保护自己。泰仁被这种平静美好的生活所欺骗,最后将楚熙送回学校是其在转变后第一次进入现代社会,此处有一个细节是泰仁身上的白衬衫始终带有一滩血迹,也暗示其犯下的罪行无法洗清,难以融入现代社会,最后被楚熙指控,对他而言是一次毁灭性精神打击:衣冠楚楚试图融入现代语境却因过去的罪行所排斥、自身诞生的善恶观念被楚熙的行为所打破。泰仁彻底处于失语无声的状态,没有任何一方会接纳,这种痛苦从不知不觉变成痛在心扉。最终泰仁脱去西装奔跑在路上,试图想回到过去,但此时的精神父亲昌富早已死亡,泰仁也不再是此前充满原始本能的自己,命运的无情审判已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身上使其无法逃脱,至此影片前期所不断压抑的情感通过泰仁的奔跑宣泄了出来,而这种情感的宣泄仍旧是无声的,与人物行为神态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悲剧色彩更为浓重。与昌富和泰仁这种社会底层的失语不同,被绑架的小女孩楚熙则是社会观念下的失语,出场时戴着没有眼睛的兔子面具,父女重男轻女不想缴纳赎金,随后依靠自身的智慧打动泰仁回到学校,当安全时指控泰仁是绑匪,看见父母时重新挂起微笑。难以辨别哪次才是她的真情流露或者自我保护的手段。没有眼睛的兔子面具早已戴在了心上形成保护色,心智的成熟与年龄的不符,是由社会重男轻女观念所造成的,她处于无声失语的状态无法依靠自身获得权益,但却会运用社会规则来保护自己。楚熙和泰仁可是视为正反两面,两人的心智与年龄都不相符,都处于失语无声的状态,但楚熙深谙生存的法则,所以才没有被现代社会所抛弃,而泰仁身上所具有本能情感,正是楚熙所缺失的。《无声》作为洪正义导演的小成本处女作,用平缓温情的喜剧风格来讲述一个底层年轻人精神崩塌被社会遗弃的故事,传递出的“无声”含义非常丰富,于无声处听惊雷,展现人性深处暗流涌动的情感挣扎。虽然剧作上略有不足,如些许情节设计过于巧合,除了主要角色外其他角色显得工具人和断裂,但刘亚仁的演技,完全可以让人忽视这种缺陷。在某种程度上,刘亚仁赋予了这部影片生命,让这部另类的韩国犯罪电影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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