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吹上天的台湾同志电影,我觉得真不行
票房过亿,同性话题,超长字数的片名,仿佛就是必赢的定律。从《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开始,这样的设定出一部红一部,无论电影还是电视剧,因此《刻在你心底的名字》从9月30号上映以来,就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到12月22日网飞上线,期待瞬间变成了群嘲,除了特定受众仍然打出四星五星之外,普通观众往往给出一星两星表示嫌弃,这其中最惨的无疑是那些将其当做圣诞夜大餐却无奈吃瘪的观众。很多人表示,他们确实被前期的好评忽悠了,从被卢广仲的主题曲洗脑,到蔡依林田馥甄两大天后合唱代言,这一波营销确实做得很溜。何况本片从片名上就是致敬《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虽然这个名字依然费解,也和影片没啥实质性的关系),此外它还有个更唬人的名字,叫《史诗般的同性电影》。这个名字来自影片中的一句台词:「每个人的初恋,都跟史诗电影一样伟大。」但是看完之后,我觉得影片主创肯定对「史诗」(epic)二字有所误解。相反,片中的欧神父说的那句Profiter du moment!(活在当下)更符合本片的调性,同时这也和去年《阳光普照》中的那句「把握时间,掌握方向」形成了奇怪的互文。这两部影片也代表着当代台湾电影创作的两个方向,一种是以乡土社会和黑色幽默构成的阴冷写实主义(掌握方向),一种是历史伤痕和偶像风格嫁接而成的噱头商业题材(活在当下)。前者讲究以小见大的犀利感,可以被称为台湾电影的良心;而后者谋求过大的社会寓言,反而总有力所不逮的感觉。这种「活在当下」既可以说是导演柳广辉和编剧瞿友宁将自己当年的同性恋故事摆上了台面,也可以说是他们借助各种时代红利和文化梗对影片的包装营销,它无疑是台湾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之后的应景之作,但也几乎犯了台湾电影迄今为止的所有毛病。最典型的就是影片主创基本上没有场景和剪辑的概念:上一个场景总是戛然而止,下一个场景又总是无缘无故地说来就来。至少从第一遍观看的感受来说,这种断裂具有很强的干扰性,同时也造成了某些局部的极度匮乏和某些局部的极度冗余。这种视听上的问题,往往是台湾导演固有的问题,是常年拍摄MV和偶像剧而造成的职业习惯。另一个值得诟病的地方是影片画幅的选择,2.35:1的超宽屏幕并不适合本片的叙事内容,它直接导致影片成为了大脸堆叠的集合(这也加剧了影片中的场景断裂感),空间性的构成反而被极度削弱了。从整体上看,这种画幅只适合最后出现尼亚加拉大瀑布的场景,却跟基本的人像或狭小的空间格格不入。所以单从视觉感受上来说,加拿大的外景部分显得稍微舒适一些;但从内容上来说,这一段又是观众们最为诟病的,比如说见面捂嘴的情节。这种感受和体验上的悖反,已经说明了这部影片内在的根本问题:大(历史故事)与小(私人故事)的不兼容性。但影片的主创为了各种红利,急于构建各种套层,从剧本结构到视听操作都谋求展现一种「大」:比如说用一个时间点来构造「闪回体」(类似《曼克》)以及使用超宽屏幕都是为了扩展影片的结构;但从内核上看,两个男孩之间相爱相杀的私人故事又显得特别小,它可以和高考这样的事件缝合起来(类似泰剧《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但却很难和台湾同性恋社会史的宏大格局缝合起来。至少从社交媒体上看,给《刻在》好评的观众基本上都是被两个男主角的颜值和肉体所吸引,他们对嵌入的社会议题:台湾戒严令、蒋经国去世、祈家威的同性恋抗议活动等缺乏实际兴趣。
但这并不意味着社会背景的层面毫无用处,它至少能提供一个看起来厚重的时代框架(对台湾观众来说,这还呈现为一种历史反思和政治正确),让观众觉得这是一个严肃认真的片子。这类图谋直接让影片成了「两张皮」,影片中既有从1987年解严到2000年代蒙特利尔重逢的大时代,也有说着各种八点档电视剧台词的小时代(类似「那个声音,在那个很安静的夜晚,听起来很像心跳」等等)。
为了缝合这两张皮,主创不得不求助于于当时的一些时代流行元素,其中包括电影,如《鸟人》《中国最后一个太监》《雪在烧》《监狱风云》等;也包括音乐,如《这个世界》《拥挤的乐园》《萍聚》《Danny Boy》等等,但具体表现来看,这些流行元素基本上被误用、乱用和错用。比方说艾伦·帕克的《鸟人》有可能构成影片的主导线索,毕竟Birdy这个人的名字就是来自该片,而且他一开始也的确有点白日幻想狂的样子(最典型的就是纵深跃下楼层的一幕),但到了第二幕就临阵脱逃,后来甚至去结婚生子,这些不明所以的发展不但让这个人物的性格变得模糊不清,也让他和原版《鸟人》中的精神表达全然相悖。再比如蔡蓝钦的《这个世界》在影片中出现了四次,除了作为「定情」旋律之外,就是借以表达对压迫世界的反抗了。虽然单看歌词内容上过得去,但这首真实、诚恳、白描式的歌曲被打上反叛的印记,确实也属于矫揉造作的用法。陈升的《拥挤的乐园》也是一样,「沸腾的都市,盲目的爱情」,简直是当控诉班班第三者插足的词句出现的,这种「拿歌词加字幕」的方法怎么来看都不高明。除了上述移植,影片中还有一些明显致敬的段落,第一处是男主角阿汉在公园里被孤单的老人侵犯,这场戏的灵感明显来自白先勇的《孽子》;第二处是打电话的场景,偷师于瓜达尼诺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第三处就是片尾缓缓流淌的瀑布,自然是要在视觉上匹配王家卫的《春光乍泄》。要单说致敬倒也说得过去,但影片主创在这种致敬中胡乱夹带私货,就很难让人容忍了。比如说公园里那场戏,阿汉被侵犯的时候,背倚着青天红日旗,用力推开老人并怒吼着「我不是你这种人」,其所影射的东西自然很明确了。而台湾—魁北克的地理性关联就有更多不可言明的东西,借助欧神父之后,魁北克1960年代的「寂静革命」得以和台湾1979年的「美丽岛事件」联系起来,蒙特利尔这个同性恋之都和台湾这个同性恋之岛也得以被连接起来,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地区的政治活动、政治立场也可以被连接起来。这种过于扩张且夹带私货的命题,,反而让影片中的人物显得傻白或油腻,两个少年的表演「用力过猛」,像极了八点档偶像剧;两个大叔的表演过于松弛,又带着一些无缘无故的出戏。
这些问题,在很多时候是拜情节所赐——所有的事件仿佛是机械预谋式一个接一个;有的时候是拜台词所赐——就像「你觉得我会放弃对你的感情」,这种台词哪怕是戴立忍这种级别的演员说出来也无力回天。历史、文化层面的贴合性成败自然和态度有关,更与导演能力有关。对此,哪怕是钮承泽的《军中乐园》和杨雅喆的《女朋友,男朋友》也经常受人诟病。
到了柳广辉和瞿友宁这些上限更低的人手里,这种拉胯就更明显,毕竟钮承泽和杨雅喆等人还是在郑重思考历史命题,而柳广辉和瞿友宁则是本着玩乐的态度不断植入借肥皂、墓地招妓、电影院、晚安梗到最热辣的浴室戏,这些奇观场景自然是为了迎合特定粉丝的期待值。因此,就历史性来说,《刻在》仍然局限在台湾电影传统的伤痕文艺路线,从主题到结构上都不具备LBGT类型的创新性。而拆除掉这些「历史装饰」,《刻在》本身实际上是一部狗血青春片,一部少年同性恋影片,甚至是一部电影版的偶像剧,一部以颜值、爱情和性来吸引观众的作品,这些吸引力元素更包括由卢广仲创作演唱的主题歌(这甚至可能是影片成功的关键所在)。它在本质上和今年流行的腐剧《30岁的魔法师》《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是质量、纯度上却低得多),如果我们将它视为这一类面向特定观众群的商品、一种按需提供的「糖水电影」,那么我们或许可以给它一点点应有的宽容。合作邮箱:irisfilm@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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