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分都嫌低!他凭什么是爆款制造机?
1998年春节前,《雍正王朝》在央视播完,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攀关系找台长要资源。当时光碟尚未普及,用的是录像带。带子生产远比压碟麻烦,广东一带的工厂春节都没歇工,加班赶制,即便如此仍供不应求。台湾电视台购得版权,反复重播,台媒称这是“天下第一片”;香港电视台未购,港媒大骂“港人井底观天、港人不识货”。恭亲王孙子爱新觉罗·毓恒(也是此剧的历史顾问)带家族中人在松鹤楼摆十桌宴席答谢刘和平。
“我一去赴宴,人家说我为你们爱新觉罗洗白,其实不是。”
一部戏,关注点常在导演、演员,讨论编剧者少之又少。早年圈子里传有位编剧擅长捕蛇,神乎其技,乱石草丛只需一闻,就知周围数步内有没有蛇。刘和平父亲是个文人,写过报纸,也做编剧。结果,你懂的,特殊时期被扫地还乡,家里日子越发艰难,温饱都成问题。山前山后都是公社的田,只有蛇尚无所属,年仅十几岁的刘和平为贴补家用,便操起捕蛇的活计,因而伤了指头。当时破四旧,抄家得来的书本应全烧了,农民不愿,留着糊墙糊窗糊卷烟,书一摞摞堆着,恰好给了他读书的机会。任外面世界颠颠倒倒,荒山野岭间,饱经患难的老人,拥着一手蛇腥的儿子,在如豆青灯下,雪夜闭门读禁书,不觉东方之既白。诗书琴棋都拿的出手,曾凭一根竹笛吹进县剧团,能独奏的水平;会下象棋,衡阳街头摆残局的,见他就收摊;后来据说电子游戏打得也不错。刘和平改行做编剧,写的第二个剧本《甲申祭》,就拿了曹禺戏剧文学奖,成国家一级编剧;下一个剧本是《雍正王朝》,拿了飞天奖和金鹰奖。《雍正王朝》之前,雍正的荧幕一直不正面,凶狠残暴。是《雍正王朝》开清宫戏先河,创“九子夺嫡”戏码之范本,后来者如《宫》《步步惊心》.....乃至《甄嬛传》都套用了它的壳。乃至十多年过去,饰演雍正的唐国强在《吐槽大会》吐槽:“现在还有电视剧也是雍正,但是已经不理国事了,进入后宫,在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中周旋。”
《雍正王朝》尚有原著(作者是二月河),此后的剧本全由他从无到有亲手所写。后来他写《大明王朝1566》,又做了这剧的总制片。“这个戏出来,标志中国长篇电视剧的成熟,让任何艺术门类的人看了之后,不敢小看电视剧,不管你哪个届,文学界的、史学界的,方方面面的,最后都得承认,这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文学艺术作品。”不信你看《大明王朝1566》第一集,简直叹为观止。嘉靖39年一冬无雪,庄稼遭殃,开场便是东厂太监审钦天监监正。监正:“朝廷开支无度,官府贪墨横行,民不聊生,天怨人怒。”
朝堂上,论及国库亏空,派系间暗流涌动,站位是暗示,台词是明示。各位官员,或脾气急,或城府深,或隐忍,或老辣......话与话间全在借力打力,一问一答皆是埋伏。裕王府,王妃艰难产子,这一子是皇长孙,若产下,便能保裕王一派。更绝的,嘉靖早就出场,却直到33分钟才开口说话,张嘴便是李翱的《问道诗》:他说他最爱这句「云在青山水在瓶」:“你们这些人有些是云,有些是水,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都是忠臣,没有奸臣。”直到最后一集,嘉靖才对裕王交底:“没有真正的贤臣。贤与不贤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看清楚了,贤时便用,不贤便黜。”刘烨饰演的方孟敖成了诸葛亮,三方势力,一请再请,三种不同的请法,要把方孟敖请出法庭这个茅庐。方孟敖一角,黄晓明也十分“眼馋”,落选时曾给刘和平发短信:“刘老师,你会后悔的!”颇不服气。比如《北平无战事》中,一个自门外到屋内打电话的镜头,短短十几秒,刘和平写七百多字描述。
再如《雍正王朝》中,大批官员贪腐的奏折,焦晃饰演的康熙帝却一言未发,回到深宫后,颓然倒下,台词简洁:“这怎么得了,怎么得了”。王劲松评刘和平的剧本:“一字改不得,不是不想改,而是改不了。”
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长江之水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数省两岸之田地。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能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
文官袍服上织的是禽,武官袍服上绣的是兽。穿上这身袍服,你我哪个不是衣冠禽兽。
《雍正王朝》的作者二月河说:“我若对雍正是偏爱,刘和平对雍正就是溺爱。”诚然,刘和平笔下的雍正勤勉图治,与官僚苦斗,最后活活累死。雍正忍痛杀死亲儿子时,刘和平为他设计了一段台词:“文觉太师对朕说过有国无家, 这话朕直到今天才真正领悟了。”片头曲点的准:一心要江山图治垂青史,也难说身后骂名滚滚来。嘉靖不说,政不由己出,都交给下面的人去争去办。让内阁去说,让司礼监去说,让他们揣摩着自己的圣意去说。“任何一句话,你不说出来便是那句话的主人,你说了出来,便是那句话的奴隶”,刘和平对权力的理解太深刻。《大明王朝1566》的全称是《大明王朝1566:嘉靖与海瑞》。于是,内阁揣摩皇上,太监揣摩主子,君上揣摩臣下,师父揣摩弟子,地方揣摩中央,宫闱揣摩官僚.....彼此牵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我更深一层地算计你、你更深一层地算计我,最后就看谁比谁算得深、算得远。以海瑞之视角,观的是,即便在尚算稳定的嘉靖年间,,老百姓依旧被算计、驱赶和遗弃。嘉靖说海瑞:“自以为清流,将君父比作为山,水却淹没了山头,这便是泛滥。”刘和平受史学大家陈寅恪影响很深,史观冷峻:他同情之理解,他理解之同情,他们情有可原,但仍助纣为虐。四大名著改编剧是前人栽下大树好乘凉,《大明王朝1566》却是后人刘和平一字一字新写的。皇帝有皇帝的惊恐无力,草民也有草民的睥睨骄傲,坏人有坏人的精明可爱,好人也有好人的算计私心。“他们都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承受历史,而非创造历史。改变不了,唯一值得推崇和歌颂的最伟大的精神,是一种承受的精神。”“只有把自己为难的足够到位了,观众就不会为难你”。
他写《雍正王朝》时,亲人离世,身体重创,只能卧床口述剧本,两打字员同期打字,日输出一万八千字,反复修改,历时两年零七个月。他写《北平无战事》耗时七年,后来筹拍,又经七次投资,七次撤资,刘和平弃了稿酬,弃了总制片的费用,又往里贴钱。投资方顾虑剧本提出的问题太过尖锐敏感,难以过审,想让他修改,他拒绝:如果每一个人都迎合和规避风险,文化创新就谈不上了,文化建设也谈不上了,建设一定是在原有的成就上出现新的东西,这是我们的责任,总要有人来干。
至少这个电视剧播出以后......今后我们的审查的路子也会拓宽一些。
他写《大明王朝1566》,将嘉靖和海瑞的像挂起来,每次写前,先焚香叩拜,写《北平无战事》时,又挂了蒋经国和周恩来的像。
写剧本是耗费心神的事,写时要进入每一个人物,同时考虑镜头调度、演员走位等等。这些年,他在准备《北斗南箕之歌》,也坦承身体大不如前,有些力不从心了。既要满足当代的最高审美,又要经历时代变幻的不同苛责。“我从来都没有以当下是什么要求来写历史,历史都是为未来写的。”“解除孤独唯有一点,就是跟广大的人民大众站在一起。”突然想到,《大明王朝1566》关机前一天,拍大雪戏,天气预报雷阵雨,十多车的雪已运来,再补拍演员没有档期。刘和平说你们等我,其实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跑到嘉靖灵前跪拜,并嘱咐剧组开拍,不知跪了多久,电话打来说拍完了。参考资料:
1.《〈北平无战事〉编剧刘和平 历史是为未来写的》,南方人物周刊
3.《〈雍正王朝〉:二十年来最耐看的清宫剧,演出了人间万苦》,新周刊5.《〈雍正王朝〉:有国无家,虽千万人吾往矣》,孔鲤发大愿心,
得大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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