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时代的终结，是从澡堂子禁止大哥入内开始的|魔宙奇谭015
2022 年 01 月 07 日 14:01:28 海上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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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看了篇讲刑满释放人员再就业的文章，一个黑道大哥出狱之后，开了家殡葬连锁店，里边的员工也都是坐过15年牢的人，曾经的“亡命之徒”变成了殡葬师。在普通人眼里，黑社会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组织，拜关二爷，一言不合就砍人。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古惑仔》时，里边快意恩仇的江湖和忠肝义胆的兄弟情，以至于走在路上，不由自主拿出打火机打两下。但大部分电影、漫画，总是在老大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戛然而止，很少展现老大变成老大爷之后的故事。就拿《古惑仔》电影来说，6部正传完结，陈浩南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扛把子。
热血沸腾的劲儿过了之后，很多人都想知道“然后呢”，这些大哥岁数大了，还能当街跑酷，说砍谁就砍谁吗。借着这个疑问，香港拍了几部黑帮老大的中年生活，比如《九龙冰室》和《飞砂风中转》，因为主演跟《古惑仔》一样，自然被当成续集。
这俩电影里，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大被打瘸了腿，在冷饮店打工，被人用水泼脸还得笑脸相迎，好不容易KO坏人，却被小混混用匕首趁乱捅死。
《飞砂风中转》更绝，黑帮成员下岗再就业，一心只想开饭馆、去国外读书深造，大哥谁愿意当谁当。
这些电影没什么打打杀杀的快感，却带给人一种苍凉的真实感。现实就是这样，黑帮老大吃的是“青春饭”，砍过再多人也得向年纪，向生活低头。很多黑帮组织更是转眼就没了，即使有坚持下来的，发展也跟电视剧里演的天差地别。作为日本最大的黑帮“山口组”，鼎盛的时候一年能赚800亿美元，但是也难逃江河日下的状况，从日本扛把子一步步变成老年活动中心……这背后除了流逝的时间，更折射出整个日本社会的发展。江湖是男人的浪漫，但是再有江湖气的男人，也有廉颇老矣的那天。2020年4月，日本黑帮山口组的负责人高山清司感染了新冠肺炎，鉴于他的特殊职业，加上73岁高龄，在日本引起了不小的讨论。高山清司是组里的“若头”，也就是二当家，除了老大他最大。知道二当家生病之后，整个山口组都人心惶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一些小弟甚至直接辞职，重新规划起了职业生涯。其实，感染新冠只是一个契机，早在十年前，山口组就开始走下坡路。在内部分裂和警方围剿之下，山口组从10万帮众逐渐减少到如今的4000多人，其中一半还都是50岁以上的老头，被网友调侃为“老年活动中心”。1915年，山口春吉在神户创立了山口组，作为日本最大的黑帮之一，到现在已经有105年的历史了，是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帮。1925年，山口春吉退休，他儿子山口登继承山口组。
山口组一开始的成员主要是港口工人，他们看准风口，利用二战时期混乱的日本社会，开始扮演民间警察，靠收保护费、开赌场逐渐发展起来。二战结束之后，山口组还吸收了很多退伍军人，无业游民，开始了日本最大黑帮之路。
势力最大的时候，各个分支机构遍布西欧、北美、东南亚等地，从山口春吉到现在，山口组已经换了六任老大，一茬不如一茬，直到如今，再也难现往日风光。高山清司，原名高山清志，1947年出生在日本爱知县津岛市，年轻的时候就是当地有名的街溜子。20岁那年，高山清司加入了一个叫弘田组的黑帮，成了旗下一个分支的组员，正式开启了黑帮生涯。日本的黑帮等级森严，一个大帮派下面往往管理着十几个小帮派，复杂程度连日本警方看了都直摇头。拿山口组来说，它相当于一家总公司，旗下掌管着许多子公司，比如弘道会、山健组等二级组织。这些子公司平时紧密团结在山口组周围，靠山口组这块金字招牌吃饭，而且定期向总公司进贡会费。不过涉及到钱的时候，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小帮派之间很容易出现分赃不均的情况，起内讧也是家常便饭。弘田组就是典型代表，里边藏龙卧虎，后来改名叫弘道会，是山口组目前最大的一个分支，现任的山口组组长筱田建市就来自弘道会。高山清司能当山口组的二把手，离不开他的伯乐筱田建市。筱田建市当时是坚定的“武斗派”，推崇用暴力手段解决一切，当过前边两任老大的左膀右臂，在组里威望很高，有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1975年，高山清司28岁的时候，在弘田组认识了筱田建市，两人一见如故，经常一起行动，高山清司很快成为了筱田的心腹。筱田当了山口组老大之后，立马任命亲信高山清司担任二把手，负责组内大大小小的事务，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总管。高山的右眼年轻时受过刀伤，成了独眼龙，有人劝他戴个眼罩遮一下，高山拒绝了，说这样挺好，甚至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就叫“独眼龙”。日本德川幕府时期，有个叫伊达政宗的人，人称“副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重要的是也是个独眼。高山清司作为二把手，在日本黑道同样是一人之下，合理怀疑他起这个名儿参考了伊达政宗。行走江湖的时候，筱田建市通常会用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司忍，就像中国的黑老大“乔四”本名叫宋永佳一样，都是江湖代号。为了表示信任，他特意把“司”字赐给高山，高山也很给面，顺势把自己的名字改成高山清“司”，以示效忠。赐姓、赐名是东亚文化圈里君主对臣下的奖励行为，我国明朝的郑成功就曾被赐国姓“朱”，日本的军神上杉谦信也曾被将军足利义辉赐名上杉“辉”虎。号称继承了武士道精神的日本黑道，自然也喜欢玩封建时代这些花里胡哨的仪式。除了赐名，还有下属要认老大当干爹，犯了错误要切小指等。虽然有赐姓名、认干爹、拜把子等等效忠仪式，但日本黑道内部的背叛、分裂是家常便饭。塑料父子情、表面兄弟情屡屡上演，就像北野武的电影《极恶非道》里，拿枪指着干爹的小弟。有了筱田的庇护，高山清司在组里混得风生水起，不过好景不长，2005年11月，刚当老大没几个月的筱田，就因为手下非法持枪受到牵连，被判入狱6年。帮派不可一日无主，老大进监狱了，高山清司自然而然成了山口组事实上的领导。高山清司掌权之后，其他的头目很不服气，总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为了树立威信，他一上台，立马开始了铲除异己的行动。日本黑帮有很强的地缘性，每个地方都有不一样的帮派组织。2008年，一个在关东的后藤组后来居上，负责人后藤忠政还总挑事，没事就挑战下高山的权威，搞得他很不高兴。为了从源头解决这个问题，高山清司开始找各种理由办他，一会儿说后藤不仅给自己开很奢侈的生日趴体，，还请了很多名人，太腐败了。一会儿又说他为了参加聚会，缺席了山口组的内部会议，严重违反了帮规，趁机把他赶了出去。后藤离开后，有人跟媒体爆料说，高山下达了巨额悬赏，买后藤的人头，后藤为了保命，干脆跑到寺庙里出家，表明自己没啥威胁。强劲对手离开之后，高山清司在山口组更是说一不二，变本加厉压榨其他组织。2007年，日本发生一起凶杀案，市桥达也残忍杀害了自己的英语老师后潜逃，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受害者的爸爸实在没办法，只能向山口组求助，让他们帮忙找找凶手，不过没啥进展，最后还是警方破的案。就在高山得意忘形的时候，日本警方也加大了对山口组的打击。2010年11月，山口组老大还在服刑的时候，日本警方突然包围了山口组的本部，说高山清司犯了敲诈勒索罪，把他抓走了，也判了6年。他前几天带着个小弟去参加应酬，给别人介绍的时候，顺嘴说了句这是山口组成员，今后请多关照。没想到就这么一句客套话，吓尿了当时一个建筑商，这个建筑商居然给小弟送去了4000多万日元（大概300多万人民币），结果被警方抓住了把柄，说是高山敲诈的，把他抓进了监狱。要知道，山口组是个庞大的犯罪帝国，赚的都是大钱，不太可能为了4000多万日元敲诈别人。2014年美国《财富》杂志给全球著名的黑社会收入做了排名，日本山口组的年收入高达80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800亿）。不仅稳居全球5大黑社会组织之首，把第二名俄罗斯“松采沃兄弟会”远远甩在后边。2011年，奥巴马还当美国总统的时候，就把山口组列为有组织跨国犯罪集团，冻结了很多头目的资产，还禁止他们从事跟美国有关的商业交易活动。当时美国财政部给山口组列了好几大罪状，说他们除了走私毒品和贩卖人口以外，还参与了恐吓、卖淫、欺诈和洗钱等活动。这些黑道大佬基本不会自己动手，脏活儿都让小弟干，日本警方也很头秃，只能从小罪入手，争取让大佬在监狱里多待几年，很难彻底清算他们的罪行。一直以来，山口组的猖狂显得日本警方很无能，但是这一次警方的策略奏效了。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在日本警方的努力下，抓了好几个头目，山口组也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很快就爆发了内乱。一直以来，筱田都把高山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这就引起了其他很多头目的不满。山口组的组长传位一直有个规矩，轮流坐庄，通常是二级组织里实力最强的人当下一任老大，但不能传给跟组长一样出身的人，这样就成了世袭制，一家独大了。举个例子，山口组上任老大出身山健组，他传给了弘道会的筱田建市，等筱田再传的时候，就不能给同样出身弘道会的高山清司，而应该从其他二级组织里选。在这些二级组织里，最具竞争力的是山健组的组长井上邦雄，如果按照以前的传位方法，山口组七代目的位子妥妥就是他的。但筱田明显有私心，他不仅想传位给高山清司，还准备把山口组总部从神户迁到弘道会所在的名古屋。2015年，山口组成立一百周年，井上邦雄联合其他12个二级组织，宣布另立门户，这一下带走了山口组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马。井上给新组织起了个名，叫“神户山口组”，神户是山口组总部所在地，这个名儿似乎在宣称他们才是最正统的山口组。筱田当然不会坐视不理，随即宣布和神户山口组开战，短短两年内，双方就爆发了近百起暴力冲突，包括多起枪战、3起纵火、9起车祸，至少死了5个人，16人受伤。里边一个侠友会的老大和山健组的干部觉得现在的会费太贵，于是又双叕自立门户，成立新的“任侠山口组”。他们说，当初大伙儿从旧山口组独立出来，就是嫌那的会费太贵，后来到了神户山口组，会费不仅没减少，反而更多了，不分家留着等过年吗？就在山口组不断“有丝分裂”的这几年，高山清司还在监狱服刑，面对四分五裂的烂摊子，也是干着急。直到2019年，一切风暴的核心，故事的关键人物高山清司终于出狱，开始他的报复行动。2019年10月18日，坐了六年牢的高山清司，终于走出东京的监狱，在手下的簇拥下，坐新干线回到了总部神户。此时的高山清司，脊椎有慢性病，平时都带着颈托，弯着腰，走路都费劲，精神头还不如公园里的晨练大爷。不过这都不耽误报仇，他出狱没多久，就开始报复神户山口组。2019年11月18日，熊本市，俩山口组组员围殴一名神户山口组的中层干部，把对方打成重伤。2019年11月19日，一名山口组组员开车冲进神户山口组干部的院子里，并用铁锹砸卷帘门，试图进屋行凶。2019年11月27日，神户山口组里的古川惠一，在居酒屋门前被前山口组组员用全自动步枪爆头。
枪手52岁，被杀的古川惠一59岁，看来即便人到中年，帮派分子的热血依旧燃烧啊。干架这种事，讲究个有来有往，高山清司这边也好不到哪去。2020年2月，一个叫谷口勇二的老大爷朝高山清司的住宅里连开数枪，逃跑时被附近巡逻的警察当场逮捕。谷口勇二76岁，疑似是神户山口组成员，跟警方说自己“和高山有仇”。不过，这位76岁老大爷的壮举依然震惊了不少人：一把年纪了还在舞刀弄枪，日本黑帮已经沦为老年人火并了吗？除了一对一battle，群架也少不了，之前就有媒体拍到两伙帮派隔街对骂，等红灯变绿后，才开始正面刚。很多人看过新闻都觉得奇怪，组织里是没人了吗，咋动手打架的都是大爷。日本社会有个人尽皆知的问题，就是人口老龄化严重，就算是黑帮也逃不了。2015年的时候，日本警察厅做了一项统计，上世纪八十年代日本黑帮有20万人，到2015年就剩下3万人，而且40%的成员都是50岁以上的老头，大部分领导也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目前山口组的几个大佬都已经年过古稀，老大78岁，高山清司73岁，神户山口组的72岁，任侠山口组的71岁，说夕阳红俱乐部好像也没什么毛病。那些黑帮大佬，好歹还是有钱有地位，生活有保障，最惨的还是那些底层成员，人老以后，没有存款，没有一技之长，还要受到社会的歧视，很多只能靠救济金过日子。电影里，很多黑帮成员都晚景凄凉，有的只能领救济金度日，有的被送进了养老院，年轻人不把他们当回事，去收保护费还被当成老年痴呆......
有个山口组成员，曾经自嘲说，“比泄露情报更严重的，是漏尿。”比如，山口组成员去超市偷西瓜、偷大米，被抓之后无奈的说，这也是没办法，组织实在太缺钱了。还有的成员，看到了奶茶店的暴利，干脆改行卖起了奶茶。这样的黑社会，跟平时电影里演的有吃有喝有地位，快意恩仇的帮派生活不能说完全一样，可以说是毫不相关。只能说，时代变了，混黑帮对年轻人的吸引力越来越低。看到老年黑帮混成这个样子，日本的年轻人也觉得混社会没出路，还不如老老实实去读书。去年日本警察厅做了一次统计：截止2018年末，日本全国的黑帮成员总计15600人，比前一年减少1200人，日本黑帮人数已经连续15年下降，并创下最少记录。其中，规模最大的山口组成员去年再次减少300人，仅剩下大约4400人；从里边独立出来的神户山口组去年减少800人，剩下大约1700人；任侠山口组更可怜，大概只剩400人。也许是看破红尘，任侠山口组在2020年初的时候，有改名叫“绊会”，从此和山口组再无瓜葛。在分裂之前，高山清司一直是山口组七代目的热门人选，出狱之后，所有眼睛都盯着他，希望他能重振山口组的雄风。然而如今的高山清司，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新冠肺炎又差点要了他的老命，恐怕是没有余力“再造乾坤”了。继承一个四分五裂的山口组，即便以七代目自居，恐怕也难以服众。就算这样，黑帮大爷们还是没有放弃，竭尽全力为帮派招新。每年万圣节给孩子们发糖，树立良好人设，还自己建了个网站，在里边罗列他们对社会的贡献。有些心灵手巧的成员甚至激发了被动技能，开始做黑帮周边，卖自制黑帮表情包赚钱，不过很快就被警察封了，怀疑他们非法集资。![黑帮时代的终结，是从澡堂子禁止大哥入内开始的|魔宙奇谭015]()
一套大概人民币37块钱其实，二战及战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日本黑帮都是热血“昭和青年”的向往之地。但是随着日本经济飞速发展，百姓安居乐业，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远不如动漫游戏有吸引力。另一方面，日本政府出台了《暴力团对策法》、《暴力团排除条例》等好多法规来打压黑帮。比如黑帮成员不能买保险、不能开户、不能贷款，跟黑帮有过多接触的人还会被警方列入相关黑名单。这些法规条例让本就艰难的黑帮雪上加霜，他们既不能申请贷款，也不能跟企业有任何商业往来，甚至连澡堂都不让进，点外卖也没人送到门口。黑帮的不法收入直线下降，黑帮成员被社会彻底孤立，甚至可以说是“社会性死亡”，这都让年轻人放弃了加入黑帮的念头。不仅是日本黑帮，社会老龄化下，一些身份清白的老年人也在很艰难的活着。他们无儿无女，无依无靠，为了活下去纷纷选择犯罪，宁可去监狱里养老，也不想独自死在公寓里发臭。日本法务省2017年度《犯罪白皮书》显示，近20年来，老年服刑人数一直在增加，2017年与1997年相比，入狱人数增加了4.2倍。不少老年罪犯觉得，在监狱里吃得饱穿得暖，还有精心照顾和定期的体检，比自己在外面独居强多了。土盐高田就是一个靠监狱养老的日本老人，69岁的他为了能找到免费的住处，隔一段时间就去便利店偷点东西，然后去监狱里待一段时间。他说：“我到了领取养老金的年龄，但是没钱了。所以我想如果住在监狱里，也许我可以免费生活。”或许对于那些没有一技之长，又没有养老金的老年黑帮成员来说，去监狱里养老，可能会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到了2020年，山口组已经成立105年了，经过岁月的雕琢，山口组就像垂暮的老人，即将退出历史舞台，跟曾经的辉煌相比，如今的落寞令人唏嘘。3.日本黑社会的中年危机，看客inSight，2018.4.264.山口组简史（日本黑帮百年风云），万小刀，2019.10.155.从出狱到入院，山口组掌门高山清司的复仇之路，X博士，2020.5.156.不叫山口组了！日本山口组分裂出的帮派正式改名 警方道出原因，人民日报海外网，2020.2.177.谷口勇二は中野会→神戸山口組所属？顔写真や経歴も，Buzz Fixer，2020.2.168.Why some Japanese pensioners want to go to jail，BBC，2019.1.31最新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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