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佰》终于等来上映，但华谊能等来翻盘吗？
2022 年 01 月 10 日 07:21:33 海上落花
“悲壮”，他这样形容这场戏。而《八佰》在这三年的波折，也被渲染出了一丝“悲壮”的意味。巧合的是，《八佰》历经的坎坷三年，也是华谊危机深重的时刻。二者命运的相似性，似乎成为这家老牌影业公司的某种隐喻。如今，获得转机的《八佰》能否拯救华谊，仍是未知数。
这部电影曾经历撤档等一系列风波。“我现在觉得，一刻没有坐在电影院里看，就一刻就不能相信，《八佰》真的能上了。”一名华谊兄弟的员工这样说。《八佰》宣布上映的那一天，华谊的股票涨停了。作为《八佰》的主要投资方，经历了连续两年亏损、面临退市风险后，华谊将《八佰》视为救市之作。《八佰》的意义不仅仅停留于华谊兄弟。作为影院复工后的首部华语大片，它对整个电影市场来说是一个信号灯。在公映前，《八佰》已于8月14日开始了全国超前点映。点映的票房已超两亿，创造了中国内电影点映票房的最高纪录。《八佰》之后，多部华语电影宣布定档。在这场疫情中，有超过两千家影院倒闭。而《八佰》开创了一种新的保底发行模式，这种模式下，去年票房不足200万的影院需提前付给华谊保底金额，才能有放映的机会。这种模式被批评为“开了坏头”，但却可以保障华谊作为出品方的收入。与其说是“救市”，《八佰》更像是华谊的一场自救。但是，《八佰》能否拯救危机重重的华谊，仍是未知数。在点映的首映礼上，王中磊落泪了。“这463天，每一天‘八佰’这两个字都会出现在我脑子里。”对他和华谊而言，这是一次“奇幻”的旅程。
2017年的冬天，苏州下着雪。演员姜来在《八佰》的拍摄基地现场，穿着薄薄的军装外套，鞋子浸泡在融化的冰水里。他在剧中扮演四百国军中的一员，胸前背了12个手榴弹，将要杀到日本军营。饰演山东兵的李晨对着队伍喊道：兄弟们，来生再见！这是姜来印象最深刻的一幕。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要去赴死一样。“悲壮”，他这样形容这场戏。而《八佰》在这三年的波折，也被渲染出了一丝悲壮的意味。而《八佰》历经的坎坷三年，，也是华谊危机深重的时刻。二者命运的相似性，似乎成为这家老牌影业公司的某种隐喻。人们还记得发生在两年前的戏剧性一幕。2018年5月，崔永元因《手机2》与冯小刚和华谊兄弟交恶。后来的几个月，他发布了多条微博，公布了华谊兄弟逃税违规的资料，并表示已经整理出585名跟华谊兄弟合作过的演职人员的资料作为案例，提交给国家税务总局。华谊的股价从8.96元的高点，跌到了6.03元，跌幅达到近三成。当时，华谊的员工并未料到这是危机的开始。员工余婷乐观地相信，只要公司陆续有好作品推出，危机很快就会过去。毕竟，2017年的华谊还有多部电影取得了意想不到的高票房。冯小刚的《芳华》，一个文工团题材的电影，最终取得了14亿票房。就连被视为平庸之作的《前任3》也取得了19亿的票房。在电影市场，华谊依然有着强大的号召力。然而，在接下来的两年中，华谊在自己的主营业务上一路下滑，主控项目缺失、电影票房平平，甚至缺席了春节贺岁档。“华谊不愿意相信，这是个属于年轻人的时代了。”谈到票房不佳的问题，已经从华谊电影板块离职的管理人员林水这样分析。林水到华谊后很快发现，年轻的自己并不具有多少话语权。一次会议上，她和几个年轻同事强力推荐公司买下一部经典电影的版权，原因很简单，版权价格低、经典、稳赚不赔，但是公司最终没有采纳这个建议。而这部电影最终被其他公司买断，收获了超过1亿的票房。《老炮儿》是华谊在2015年出品的作品，这部影片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华谊的写照。这个大院子弟创办起来的公司，一直有着自己的姿态，曾出品过《鬼子来了》《集结号》《1942》等经典作品。董事长王中军热爱收藏名画，平时与人谈论艺术史。当冯小刚与华谊合作的《1942》票房遇冷时，王中军还是力挺这部电影，原因是：因为电影史要有这样的东西。作为文化精英的老炮儿们资历老、经验丰富，曾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他们坚守自己的规矩，想要一直引领时代的审美。但是回过头却发现，这是个向钱看齐的电影市场了，自己成为被抛下的那一个，在年轻观众主导的市场中显得有些吃力不讨好。▲《老炮儿》似乎也成为了华谊兄弟的某种隐喻。图/电影《老炮儿》剧照一位导演在接受《盒饭财经》采访时说，华谊的喜好让人难以揣测。对于华谊来说，“直觉、情谊而非盈利，有时候会被看的较重”。
不同于一般的影视公司，华谊兄弟充满了“江湖气息”。林水将其形容为“家长制的公司”。而余婷则认为，这是有人情味的体现。而这种管理模式与现代企业制度形成了一种拉扯力。这两者的拉扯在华谊前高管叶宁身上充分展开。2016年，职业经理人叶宁来到华谊。他曾是万达集团的得力干将，有《煎饼侠》《滚蛋吧！肿瘤君》《寻龙诀之鬼吹灯》等多部高票房电影为能力背书。但是，曾经帮助万达赢得市场的叶宁，在华谊并没有交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成绩单。叶宁试图引进一套标准化的流程来开发项目，让注册会计师、律师加入到电影项目的评估中。他也试图建立KPI制度。但他的尝试引起了元老们的不满——“中磊总的时代，哥儿几个坐下来聊天时，不会把钱的事看那么重。”在接受《盒饭财经》采访时，一名员工透露了这样的细节。对于他们来说，华谊意味着有面子、意味着“兄弟般的尊重”。最终，成绩暗淡的叶宁于2020年4月辞去了华谊公司董事、副总经理职务。同样，华谊依靠“兄弟”打下的江湖，也受限于“兄弟”。20年前，华谊依靠冯小刚的喜剧打入电影市场，冯小刚也与华谊合作了10多部电影。在王中磊口中，冯小刚是“兄弟”。“华谊过度依赖冯小刚”的评价一直存在。尽管在接受财新采访时，王中军否认了这个说法，却也不可否认，正是与冯小刚的合作才帮助华谊建立了自己的品牌形象。但华谊与导演、演员们的深度绑定，也让这幢大楼因为关键人员的离去而岌岌可危。在很多专业人士看来，华谊的危机早就埋在公司的战略规划中了。
华谊一直在进行“去电影化”的战略规划。看到了电影行业的天花板，2005年，华谊开始全面扩张影视娱乐版图，让影视、实景娱乐、互联网成为华谊的三驾马车。华谊试图打通全产业链，成为中国的迪士尼。一直以来，华谊都是“敢吃螃蟹”的公司。1998年，靠广告公司起家的王中军、王中磊兄弟，通过投资冯小刚导演的《没完没了》、姜文导演的《鬼子来了》进入电影圈。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国有制片厂占据主导的电影市场中，华谊成为第一批拿到电影拍摄许可证的民营企业。到了2009年，华谊在深交所上市，成为中国内地影视娱乐第一股。▲2009年深交所，创业板首批公司上市仪式。开盘后华谊兄弟涨幅最大。图/视觉中国但这一次的尝试反而让华谊陷入危机。被寄予厚望的实景娱乐板块亏损严重。2019年，华谊通过实景娱乐的收入仅占总收入1.59%。而位于苏州的华谊兄弟电影世界在2019年一年亏损1.6亿元。
作为实景娱乐板块的员工，余婷感觉工作一年比一年困难了。“中国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做这件事情。因为现在影视行业产业链十分混乱，这个时候想要建立一个全产业链其实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工作中，她总是遇到阻力——因为版权混乱，某部老电影不能用。实景娱乐板块面对的是过去几十年遗留下来的版权问题。除此之外，2018年开始的文旅政策转向，也让“拿地”变得越来越困难。王中军亲自规划的实景娱乐战略并不被行业人士看好，甚至后来在采访中，他自己也承认，“这是个一拍脑袋的决策”。实景娱乐板块还在亏损，而转过身，起家的影视板块也失手了。在影视行业动荡的2016年，华谊的霸主地位也不保。根据2016年的财报数据，华谊影视娱乐版块营业收入较上年同期相比减少9.56%，10部电影的总票房约31亿。而光线传媒总票房为64.2亿元，万达院线的总票房则达到76亿。这种差距还在进一步拉大。2019年，华谊前5名电影作品合计收入只有3.14亿元，而光线传媒出品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一部电影的票房就超过了50亿。华谊的影视娱乐板块收入也比2018年下降了42.93%。在2019年的公开信中，王中磊承认了这是华谊最困难的一年。实景娱乐板块继续亏损、现金流吃紧、股权高额质押，华谊陷入了上市以来的最低谷。华谊的困难很快波及普通员工。根据新浪财经报道，2019年，华谊裁撤了52.29%的员工。而很多员工，这3年来都没有涨薪。这一年，余婷无数次想要辞职，她看着曾经的同事默默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余婷是2017年来到华谊的，徐克导演在她的毕业论文上签了名，她也在公司年会上告诉冯小刚，她很喜欢《芳华》这部电影。她相信，“华谊是个中国电影绕不开的名字。”这一年，华谊好在还有一部精心制作、大成本的《八佰》。这部筹划十年的电影，如果成功，或许可以挽救华谊的商誉，重振它的影视板块。《八佰》为了还原历史场景，人工造了一条苏州河，又在平地上搭建了四行仓库和南岸租界，1:1还原了历史的原貌。400名形态演员也早在2016年开拍前，军事训练了近4个月。拍摄过程中，导演管虎和摄影曹郁也在不断创新，精雕细节。其中一个落水镜头，就拍了整整4天。在拍完北岸和对岸关系的戏份之后，剧组的资金紧张了，此后又不断超支。最终，《八佰》的成本达到了5.5亿元。当年6月，《八佰》的主创们出席上海电影节，期待市场对这部电影的检验。▲上海电影节，《八佰》剧组人员在红毯上合影。图/ 视觉中国
然而电影却临时撤档。这对华谊兄弟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八佰》公司二楼贴着《八佰》的海报，上面写着2019年的上映时间。而海报至今没有撤下，时间仿佛凝固一般。
2020年初，在接受《财新》采访时，王中军也谈到了最坏的打算。“就是断臂，把不影响创作的资产卖掉，保留主业。死是不会死的，我有信心。”直到《八佰》终于出现转机。得知《八佰》上映的消息时，余婷在咖啡厅和朋友聊天。手机的消息像春节拜年短信一样涌来。和许多华谊员工一样，这部电影代表着他们的希望，也代表着资本市场的信心。当天，华谊的股票涨停。电影的盈利对于华谊的营收至关重要。根据华谊2019年的财报，华谊兄弟的营收主要来源是“影视娱乐”，占比97%；其余两项业务为的占比仅为1.61%和1.41%。8月初，“作为影院复工后首部大片，明星阵容、流量加持”，中金证劵预计《八佰》的票房可达 14到22 亿元，可为华谊兄弟带来 2.92 到6.12 亿元的分账收入。但对这部成本高达5.5亿元的电影来说，依靠票房未必能回本，更难以弥补近三年华谊兄弟的亏损。对于华谊来说，《八佰》的意义也不只在于盈利。“华谊需要提振资本市场对它、对上市公司的整体信心。”在接受《商学院》采访时，影视行业专家陈端这样表示。华谊的“朋友们”也曾在关键时刻帮了华谊一把。王中军在《至少一小时》的采访中表示：在这个股市下行中，曹国伟、马云、卢志强、史玉柱、陈义红、王玉锁、虞峰、柳传志、胡葆森、陈东升等都曾“帮我个人出钱”。企业家的“友谊”，更多源自资本市场对于华谊这个老牌影视公司的信心。所幸的是，2020年初，华谊兄弟重新获得了银行贷款。截至5月末，华谊兄弟手中21.09亿元借款实现了展期，延迟偿还。尽管外界一度唱衰华谊，身处其中的人依然保持着暴风眼中心的平静。余婷和同事们继续做着手头的工作，王中军也在开拓着实景娱乐在武汉的业务。余婷看到他衰老了一些，但依然对新的业务兴致勃勃。而《八佰》究竟能否帮助华谊逆风翻盘，赢回昔日影业霸主的荣光，答案将在接下来的一周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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