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些地方可以治愈你的情绪,也可以治愈你的迷茫。
很多朋友痛苦的时候,去了某个地方,然后,就从痛苦里走了出来。也有一些朋友在迷茫的时候,去了某个地方,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所以,有些地方人们总是一去再去。
4月份我去了香格里拉
5月份我又去了香格里拉
6月份我再次去了香格里拉
7月份我又去了香格里拉
......
不断地去香格里拉,倒不是因为情绪,也不是因为迷失。这么多年来,我的情绪一直很稳定;这么多年来,好像也没有迷过路,我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但很奇怪,今年就是一次一次地去香格里拉。
02
香格里拉,一个很普通的县城,属于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这个州的州府所在地叫香格里拉,原来的名字叫中甸。
香格里拉这座城市里有一座古城,叫独克宗,独克宗里有一个全世界最大的转经桶。还有松赞林寺,小布达拉宫。
4月份我住在香格里拉的松赞林卡酒店。在酒店和松赞林寺之间,有一片草地,很大的一片草地。据说从前是牧场。下午4点多,我去那儿散步,没有人,就我一个人。
我猜测是因为疫情,很多人自觉把自己隔离在家里,不敢出门,每天在网上漫游,看各种信息,胡思乱想。所以,草地上只有我一个人。我自己从1月份到4月份,也隔离在家里,突然到这样广阔的大草地上自由散步,一下子,有点无所适从的解放感。
草地上盛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有一种略带紫色,还有一种黄色的,特别耀眼,这些花朵,还有小草,好像一个一个的孩子,在低声细语,在奔跑。还有蜜蜂的嗡嗡声,安静里生机勃勃。
我一个人沿着草地一侧的小路往前走,走了大约四十分钟,突然见到一片更大的草地,有着更鲜艳的花朵,还有远处山脚下黑乌乌的牛群。
03
5月份我到了迪庆的另一个县:德钦。有名的梅里雪山就在那一带。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是一座高不可攀的神山。
藏族木刻经文《绒藏卡瓦格博赞》中这样说到:“(卡瓦格博)山体像坚竖的长矛,山尖似白色的多玛,色彩如悬张的白绸。右边的山如雄狮踞据,左边的山似玉龙翻腾,后面的山如鹏鸟展翅,前面的山似黑熊舞爪。绒藏卡瓦格博远望云雾笼罩,近看雪瀑纷飞,至前雪花飘扬......”
藏族人每年要围绕卡瓦格博转山,转山的路线有很多条,但每一条都要经过一个叫雨崩的村庄。一个很小的村庄,却分成上下两半:上雨崩、下雨崩。雨崩,在藏语的意思是经书。据说,莲花生大师曾经在那里臧下一部经书,又说经书里藏着一把钥匙,可以打开通向天堂的门。
2016年8月,我第一次到雨崩,是徒步。那时候汽车还无法行驶,只能从西当村走过一座山,走进雨崩,大约要7个小时。那时候的村子,只有一二家小店,一二家小客栈。很冷静,很洁净,远离尘世。坐在上雨崩村的篮球场,看着周围的群山,我有点恍惚,好像听到山里面的神仙在说着什么。
2020年5月我再次到雨崩,坐着汽车,一路颠簸,经过山腰的时候,下着大雪。到了上雨崩,一下子没有找到那个篮球场,以及那一家卖酥油茶的小店。
村子的主路已经成了一条热闹的街区,二三十家客栈,一家接着一家。还有很多家咖啡店。我在一家卖奶茶的咖啡店里避雨、取暖,老板是一个香港人,即将退休的老师,骑行爱好者,有一年经过雨崩,就喜欢上这里了。
6月我再次到雨崩,再次徒步。在上雨崩和下雨崩,我遇到一些外地人,都像那个香港人,从旅行者,变成了住在这里的人。一个开客栈的女孩子说,有一次她想去天堂,打开搜索引擎,出现的第一条就是:雨崩。另一个开客栈的大姐说,她旅行到这里,觉得这里就是天堂,然后马上回去辞职,在这里成了一家客栈老板......
雨崩还是很美,但已经满是人间烟火。那些到了天堂的人,很浪漫,但遇到的还是世间烦恼,比如经营的压力。天堂里并没有神仙,只有人的生活。
这个世间,并没有什么天堂,也没有什么世外桃源。人到了哪里,就把欲望和烦恼带到了哪里。
04
7月我再次到香格里拉,再次到梅里雪山,在一个早晨,见到日照金顶。瞬息之间,阳光和雪山和云,变幻出无数的形状。
当时记录下来的画面
那个早晨,我有点理解那位法国女子妮尔,为什么历经千难万险,还是要不断地在藏地旅行?妮尔说她自己感悟到了隐藏在草原、旷野和雪山中的某种秘密:“自然界的万物似乎都拥有一种特殊的语言,即使那些长期生活于其身边的人,也根本无法理解。或者可以简单地说,这些人是根据大山、森林和河流那谜一般的外貌而了解大自然独有的思想,有某种神秘的预感。”
1910年到1925年,她在藏区以一个朝圣者的姿态旅行了十四年,经历难以想象的艰难。1938年至1944年,妮尔再次返回中国,在打箭炉(康定)生活了6年。后来返回巴黎,定居底涅。她在98岁生日的时候,写下了这样的话:“我应该死在羌塘,死在西藏的大湖畔或大草原上。那样死去该多么美好啊!”
1969年9月8日,在101岁生日的前夕,亚历山大莉娅·大卫·妮尔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离开人间。去世的前几天,她还在拟定了一个经过拉萨,穿越川、青藏区到北京的旅行计划。
有些人不断地上路,不断去寻找隐藏在大自然中的奥秘。
05
有些人则不断想象,想象一个美好的世界。
比如詹姆斯·希尔顿,一个英国小说家,,1933年写了《消失的地平线》,写了一个奇遇:1930年代初,南亚某国巴寺库发生暴乱,英国领事康维、副领事马里森、美国人巴纳德和传教士布琳克罗小姐,乘坐一架小型飞机逃离巴库寺,飞往巴基斯坦的白沙瓦。
但是,途中发现飞行员是一个陌生人,已经偏航沿着喜马拉雅山脉由西向东偏北方向飞行,最终降落在一个叫“香格里拉”地方,那里有一座喇嘛寺,那些喇嘛都已经200多岁,带领着那里的人民过着一种理想的生活——适度的生活。
这本小说为西方人描写了一个东方色彩的世外桃源,并为这个世外桃源创造了一个词:Shangri-la。有人认为松赞林寺就是小说里的喇嘛寺,这是中甸得以改名为香格里拉的一个小小依据。
但詹姆斯·希尔顿并没有到过中国的云南或西藏,当然也没有到过迪庆,香格里拉是一种想象,就像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也很像美国电影《cold mountain》里的cold mountain。
关于《cold mountain》,中国人把它翻译成《冷山》,其实应该翻译成《寒山》。电影改编自1997年查理.弗雷色的小说《寒山》,小说的扉页上引用了中国诗人寒山的一首诗: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小说写了一个厌倦战争的士兵,回归自己家乡的旅程。
一般人关注小说里的爱情,爱情一直在召唤这个士兵回家,但另一个小细节被人们忽略了。这个士兵迷恋一座叫做寒山的山,因为他童年时代听一个已经135岁的印第安老妇人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寒山的山顶上有一个神秘的通道,可以把人带向天堂般的世界。
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凡是通过这个通道的人,必须禁食七天,让身心洁净,让内心完全弃绝杀戮心,才能到达那个天堂般的世界。据说,那个老妇人的部落在白种人占领印第安的土地时,曾逃亡到这个山顶,一个岩洞突然打开,里面另有一个世界:河流宛然,土地丰美,房屋整齐,人人欢乐。这时,部落中有两个人没有遵守约定,起了杀戮之心,吹起了打仗的号角,岩洞的门一下子合上了。后来,再也没有人到过那个地方。
那位厌倦了世间纷争的主人公非常相信这个传说,相信确实存在着那么一个天堂般宁静美好的世界。就像今天,很多厌倦了现代文明的人,还在寻找真正的香格里拉,一个天堂般宁静幸福的世界。
很多人相信小说里的香格里拉,其实是传说中的香巴拉王国。据说,香巴拉位于雪山中央的西端,圆形如同莲瓣,周围被雪山环抱,从白雪皑皑的山顶到山脚下的森林,生长着各种鲜花和药草,大小湖泊星罗棋布,青草茂盛,绿树成荫,有许多修行圣地。
其中央耸立着富丽堂皇的迦罗波王宫殿,宫殿中央是各种王的寝宫宝座,王拥有许多大臣和军队,可以乘骑的狮子、大象、骏马无数。这里物产丰富,人民安居乐业,从王臣权贵到庶民百姓都虔信佛法,供奉三宝……
06
香巴拉王国,在我看来,就是《阿弥陀经》里西方净土的翻版。
阿弥陀的意思是光明,而香格里拉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心中的太阳和月亮。也许,香格里拉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而是一种唤醒,一种激情,一种对于世界的温情,一种创造,一种能够穿透一切的光明。
在尘世的奔波劳碌中,我们心中有太多的黑暗,让我们看不到大自然无处不在的美,就像鲍勃迪伦的歌词“一个人要仰望多少次,才能看见蓝天?”一旦内心光明,随时可以看见蓝天。
在尘世的算计追逐中,我们内心有太多的黑暗,让我们看不到真正的天堂,就像仓央嘉措的诗所说:“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一旦内心光明,天堂无处不在。
世间并没有天堂,真正的天堂在我们的内心。香格里拉不在任何地方,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去香格里拉,并不是去寻找一个逃避的地方,这个世界无处可逃,越是逃避,越是痛苦;并不是只是为了治愈,治愈是一种短暂的缓解,痛苦之后,还会痛苦;并不是只是为了人生的方向,找到之后,还会迷失。
去香格里拉,是要打开我们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