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谭写作小组 | 碎赵:再见哈尔滨
碎赵春节假期去了一趟哈尔滨,在雪乡晃荡了几日。
LIGHTEN ·20180221 作者:碎赵
给赵总发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没想出题目。
返程的高速路上,隧道很长,橙黄色的灯光让我以为自己在王家卫的电影里。如果是,那也一定会是何宝荣或者何志武这样的角色,疯疯癫癫、反反复复、痴痴傻傻。现在的我,大脑空白、面部浮肿、喉咙哽咽、心脏阵痛、四肢麻痹。
我敢说,虽然这种狼狈的惨状不是第一次,但一定会是最深刻的第一次——这是我从学校毕业,进入社会,被迫长大的一次阵痛;家长常说,小孩腿疼是因为在长个子,同理,可能不再长高的我们,疼痛从膝盖转移到心脏。
我以前挺讨厌写生活日常的——这完全是自虐行为,明明睡一觉就可以忘记的事情,非得要记下来。每一次写作都是一次自我剖析,写得越长,剖得越深,写到最后就是将自己的疼痛拿在手上把玩,还要将它修饰出造型以更好的展示出来,求得共鸣。这要多么狠心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就是有人这样,享受受虐,享受从血淋淋的现实中体会生活细微的乐趣。比如我,已经三夜没怎么睡,不是哈尔滨的夜景太美,是这世界以痛吻我,我要熬夜写出回报它的歌曲。
上次到哈尔滨,那时的我不过两岁,从一千多公里外的家乡坐长途火车来看望在这里上学的父亲。下火车时,兴奋的我急匆匆冲进他怀里,一个劲儿的问着“我们在哈尔滨的家在哪儿啊?”20年后的我下了飞机,上了机场大巴,没有人来接我,我也不会再问出“家在哪里?”这样的问题了,因为我在这里根本没有接家。
那是我坐过最长的机场大巴,在巴士的最后一排,抬眼竟然望不到车的尽头。手机里每一条新消息都是一把刀子,将我的内脏做成刺身,还要放在我的眼前,问我是否新鲜、是否美味。我想下车,带着我的刺身,冰天雪地的哈尔滨,将会是它最合适的保鲜空间。
小时候我要是撞到桌子,我会跟桌子说对不起弄疼它了。久而久之成了一种原则,渗透进我各种生活习惯里——让我感觉痛的所有事,我也弄疼它了,所以我需要道歉;比如桌子就在那里放着,要是我小心地绕过它,彼此都不会痛了。
在零下二十度的中央大街抽着烟,我突然产生一种想法:我没错,桌子也没错,能撞上只是某种机缘巧合,或许是因为地板太滑。环顾四周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可能我会跟其中任何一个发生某种联系,然后再被另一个人破坏,或许根本不需要第三者,就商场里的某一件商品或者空气里某一个分子都能破坏这种关系。
在没有能力控制任何破坏力的情况下,我要求自己全情投入每一段联系,总以为这就是践行及时行乐或者是情感充沛的表现,却没有想过,在感情里,可能每一次投入都是一次消耗,最好的回报又是什么呢,是厮守终身的婚姻吗?那为什么,还会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样的说法。生活本身就充满悖论,寻找答案就是钻牛角尖。
哈尔滨真冷啊,求生欲使我的脑子想不了别的事,哈尔滨也很美,随处可以眼睛有风情的建筑。我看的眼花缭乱,逛得身心疲惫,接着从夜里11点开始期待一场投入的睡眠,一直期待到天亮,然后我继续看,继续逛,继续失眠。真舍不得这座城市啊,它让我冷静,让我的内脏不至于被鲜血腐烂,让我不变成一块糜烂的肉。可是我总要离开,酒店再舒服也不是我的家,这里没有我留下来的理由。
飞机落在咸阳机场的时候,也没有人来接我,还是一个人上了机场大巴。到酒店的一路上,我能想到很多人很多事,跟哈尔滨不一样,那里没有我的任何记忆,而西安,是我看到任何一盏街灯都能想起一双眼睛的城市,然而我现在只想叹气。
看完一场live,走在夜晚的西安街道上,街灯让这座城市更豪华,春节期间西安的游客要比哈尔滨多出好几倍,凌晨十二点的街上还能听到操着一口外地方言的游客闲逛着。这可能就是旅行的意义吧,我到你的城市去,你到我的城市来,交换城市,交换生活,更美丽的城市更吸引人,吸引人去观光,甚至留下来生活。米兰昆德拉有本书名叫《生活在别处》,借用字面意思,可能就是现在的大势所驱吧,我也不例外地想去不同的地方尝试不同的生活。可是要去哪里生活呢,我连自己现在的生活都过不好。
我现在开始喜欢写日常了,剖析自我虽然痛苦,但能将自己的痛苦塑造成一种漂亮的形状,我以为这是艺术家所做的事,而我也乐意为这种艺术不断的打磨自己。打字的时候,看到自己毛衣袖口起了球,我突然晃了神,这种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在我看着袖口咬着下嘴唇时,住在东京三茶的绫也看着自己起球的内衣沉思,接着她会离开这个地方,再买上一批好看的内衣,而我,也会为了质感更好的衣服而去努力,即使我知道,我付出的再多努力可能就是别人迈出的一小步。生活是丝绸还是棉布,是温馨还是更大的欲望,我们没有人能逃出这个选择吧。
返程的高速上,隧道很长。父亲在我到站前的五分钟告诉我,他已经到达了停车场。接下来我会下巴士,上自己的车,然后对父亲说:“我们回家吧,还是回家好啊!”
上升的电梯里,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虽然你已不再二十一岁,但现在依旧是你的黄金时代。”接着,电梯门会开,家们会开,母亲会做好一桌饭菜,对我说“欢迎回家”。
不好意思,棉布和丝绸,两个我也都想要,所以我,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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