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绮诗:以小小小小之火,燃烧你真正想要的生活|悦读
2017年,美国亚马逊和大众代表Goodreads,
破天荒地将“年度最佳”颁给了同一作品。
一看作者,会心一笑。
又是她!近年快速崛起于欧美文坛的华裔作家——
伍绮诗(Celeste Ng)
《小小小小的火》
而这本书成绩比之前的《无声告白》还惊人——
27项年度图书大奖
104家媒体重磅推荐
10万+条“美国豆瓣”Goodreads好评
……
《纽约时报》这样评价《小小小小的火》:
极端、剧烈、炽热,令人心碎不已,比《无声告白》更胜一筹。
作者伍绮诗,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和俄亥俄州长大,父母均为科学家。她毕业于哈佛大学英文系,后考取密歇根大学的研究生院,获得创意写作硕士学位,小说及散文作品多见于各类文学期刊杂志。
2014年,她的首部长篇小说《无声告白》一经出版便广受好评,成为2014年度美国图书电商网站销售榜上的一匹黑马,并获得多个文学奖项。许多读者喜爱扉页上的那句话——
“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新作《小小小小的火》同样有这样一句话——
“永远记得,你呼吸着的每一个瞬间,都应该去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小小小小的火》和《无声告白》的写法有异曲同之处:悬疑的手法写家庭故事。《无声告白》开篇就把结果告诉读者——“莉迪亚死了,可他们还不知道”,同样地,《小小小小的火》开篇就告诉读者“理查森家的小女儿伊莎贝尔终于精神崩溃了,一把火烧了她家的房子。”然后,故事的叙述开始铺开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他家的小女儿伊奇干的“好事”,而她却不见了踪影……与伊奇一起消失的,还有理查德森家的房客:流浪艺术家米娅与她的女儿。她们曾无声地挑战了这个家庭笃信的真理:安稳、美好的人生必须经过一场严密的规划。她们的出现更是打破了伊奇身上的种种束缚,伊奇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继《无声告白》之后,华裔女作家伍绮诗用细致入微的笔触讲述了一个更加复杂的人生故事,深刻地探讨了身份认同和人生选择等问题。
书评 |人最大的诚实
江徐
世上的书只有一本,那就是我们自己。一读倾心的书籍、百听不厌的音乐、流连忘返的风景,不过是人生的注脚。
在这部由美籍华裔作家伍绮诗所写的长篇小说中,我读到自己的影子。这些影子,在一页页翻阅过去时,不经意地投射在字里行间,不期而然地遇见,有温柔又孤寂的抚慰,也有懂得且共鸣的触动。又或许,在那些抚慰和触动背后,是每一位闲读它的人曾经都有过的内心挣扎。在剥除看似纷繁复杂、光怪陆离的表象后,回归人生本质,问题其实只剩下一个:人该如何选择与放弃?
面对人生,我们该如何做出选择,在选择的基础上坚守什么、放弃什么。——这是小说的内核,也是现实中每个人需要面对的问题。
从故事结构的角度看,这部小说围绕两位母亲,讲述了两个家庭内部以及家庭成员之间的一系列故事,人物各色且各有特色,伏笔多而不乱。
理查德森太太是一名报社记者,丈夫是律师,他们的婚姻幸福美满,生儿育女。老大莱克西聪明漂亮,老二崔普帅气阳光,老三穆迪敏感沉默,老四伊奇任性暴烈,是一个“内心暗藏破坏欲望的颠覆分子”。至少,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热闹、幸福、富有的大家庭。
如果没有遇见米娅,理查德森太太也许永远复制这样的生活,从不思考这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更不会扪心自问是否快乐?
米娅是一位艺术家,也是单身妈妈,和女儿珀尔常年过着“周游式的艺术家生活”。她俩日常生活的物质需求很低,一辆汽车,载着娘俩和全部财产就能随时上路。长期的流浪生活让米娅学会不留恋,不管物质还是情感。虽然没有生活保障,可是足够自由自在。虽然没有体面事业,但是能够以诗意的灵魂,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
当米娅带着女儿,流浪到这座小镇,当她以钟点工的身份介入理查德森家的生活,当她女儿珀尔与理查德森家的孩子产生友情甚至爱情的时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要么互相接纳,要么彼此碰撞。
芸芸众生,来来往往,生活总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假若自己站到对面那个山头,却又得陇望蜀般觉得还是原来的好。
具有独立思考和反抗思想的伊奇,一心想从秩序井然的家庭出走,跟随米娅步伐,去寻找自己要找的东西,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相比于伊奇的勇敢与清醒,她的母亲理查德森太太胆小而苟且。她只做正确的事情,为了获得体面的工作、漂亮的房子、安稳的日子,放弃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想要的东西。这个东西,其实就是自由。
梵高曾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当我读完此书,发现“小火苗”这一意象贯穿整部作品。它是情绪中想要爆发的因子,是母亲腹内生命的种子,也是“为公义而战,为不公平斗争”的信念,更是寻找自己、渴望自由的念头。
生存不易,很多人宁愿选择将火苗暗藏,甚至扑灭,然后务实、正确、循规守矩地过着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在小说里,理查德森太太选择了安稳,自觉扑灭了自己内心有过的火苗。小女儿伊奇却将它继承,所以伊奇反抗规矩,渴望自由,踏上征途去寻找想要的东西。那种反抗与继承,让人感动,也让人在思考中有所觉醒。心胸宽阔的人会明白,世上诸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
若要问心无愧,只有听从内心召唤,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人最大的诚实,就是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在这条道路上奋力前行,为之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精彩选读
《小小小小的火》
[美]伍绮诗/著
孙璐/译
读客文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8年4月版
1
那年夏天,西克尔高地的每个人都在议论同一件事:理查德森家的小女儿伊奇终于精神崩溃,一把火烧掉了她家的房子。春天的时候,大家八卦的话题还是关于小米拉贝尔·麦卡洛(她还有个名字,叫作周美玲,至于怎么称呼她,取决于你支持哪一边),现在终于出现了更加耸人听闻的新谈资。五月的那个星期六,中午刚过,在海因超市推车购物的顾客们就听到了消防车的警笛声,听上去像是往鸭池塘那边开的。十二点一刻的时候,已经有四辆消防车齐刷刷地停在了帕克兰路临时画出的红线旁,理查德森家的六间卧室全部着了火,方圆半英里内的每个人都能看到树林中腾起的烟柱,好似浓密的黑色雷暴云。事后有人说,这场灾难其实早有预兆:伊奇本来就有点儿疯癫,理查德森家好像总会出现一两个不正常的家伙。因此,那天他们一听到警笛声,就知道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当然,这帮人嚼舌根的时候,伊奇已经不知所终,也没有人出来维护她,所以他们尽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可实际上,那天消防车过来的时候,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邻居们呆愣着揣测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他们聚集在临时拉起的警戒线——一辆停在火灾现场几百码开外的警用巡逻车——周围,拼命往前凑,看着表情严肃、仿佛对此次救火行动完全不抱希望的消防员展开水带。街对面,池塘里的鹅纷纷把头埋进水下寻找水草,似乎丝毫不被咫尺之外的混乱场面所影响。
理查德森太太站在火场前方的树草坪上,紧紧揪着她那件淡蓝色睡袍的领口,不让它敞开。虽然已经是中午了,烟雾探测器发出警报时,她却还没起床,这是因为她睡得本来就晚,而且她觉得自己昨天折腾了一整天,应该好好地睡上一大觉。昨天晚上,她从楼上的窗户看见一辆车开过来,慢慢停在自己家房子前面。她家的车道很长,是环形的,绕着人行道、前门和后门转了很大的一个圈——房子距离大街有一百多英尺远。她看得并不真切,而且现在是五月,晚上八点时天几乎已经黑透,但她认出那辆棕色的小型大众车属于她的房客米娅。车头灯一闪一闪,副驾驶那边的门开了,一个细长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米娅的女儿珀尔。在车内顶灯的照射下,整个车厢就像一个玻璃展示柜,但理查德森太太只能看清米娅脸部的轮廓和头顶的发髻。珀尔弯腰站在信箱前。虽然理查德森太太根本听不见下面的声音,但还是下意识地想象着信箱门开启时发出微弱的吱吱声,接着“砰”地关上。珀尔退回车里,关了车门,红色的刹车灯亮起,眨了几下,汽车缓缓驶入漆黑的夜幕。理查德森太太如释重负,下楼打开信箱,发现里面只有一串钥匙,没留纸条。她打算第二天早晨去温斯洛路的那套出租屋看看,尽管她知道到时候那对母女早已走了。
2
正因为如此,她昨天才得以放心地睡下,然而,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她却穿着睡袍和儿子崔普的网球鞋,站在门口的树草坪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房子将被烧成平地。刚才她被烟雾探测器撕心裂肺般的警报声吵醒,一个挨一个地跑进每个房间找崔普,找莱克西,找穆迪。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想着去找伊奇时,她很吃惊,好像知道伊奇就是火灾的罪魁祸首似的。然而每间卧室都是空的,只有浓烈的汽油味,看来每张床上都洒了汽油,床单已经烧成了小火球,仿佛有个脑子不正常的女童军在床上点篝火露营。当她查看客厅、起居室、娱乐室和厨房的时候,烟雾已经开始蔓延,家庭安全系统自动报了火警。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她跑到外面,发现崔普停在车道上的车不知何时开走了,莱克西的福特“探险者”休旅车和穆迪的自行车都不见了,当然,她丈夫的轿车也没停在那里——他通常会在星期六上午去办公室值班,因为可能有人在那时给他打电话。这时她想起了莱克西,感谢上帝,莱克西昨晚在塞丽娜·王家过的夜。可是伊奇去了哪里?她的儿子们又在哪儿?他们回来后,她又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这一切呢?
火终于被扑灭了,尽管此前理查德森太太忧心忡忡,但房子并没有烧为平地。窗户全烧没了,可房子的砖墙还在,就是变得黑乎乎的,冒着白气。大半个顶也幸免于难,被水淋透之后,湿淋淋的泛着银光,好似片片鱼鳞。在消防部门的工程师测试并且确定每根横梁的承重能力安然无虞之前,理查德森一家人这几天还不能进去,然而,哪怕是站在树草坪上——距离消防员拉起的黄色警戒带最近的地方——他们也能看到屋子里已经烧得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老天爷。”莱克西说,她坐在她的福特车的引擎罩上,现在车停在街对面鸭池塘边的草地上。下午一点刚过,莱克西和塞丽娜·王背靠着背蜷在塞丽娜的大床上睡得正香,王医生走进来摇她的肩膀,低声叫道:“莱克西,莱克西,亲爱的,快醒醒,你妈妈来电话了。”她和塞丽娜凌晨两点多才睡,一直在说话——就像这年春天她们经常做的那样——谈论小米拉贝尔·麦卡洛,争论法官的判决是对是错:米拉贝尔的新父母是应该得到监护权,还是应该把她还给她母亲。“她的名字根本就不是米拉贝尔·麦卡洛,看在上帝的分上。”最后,塞丽娜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她们就都陷入沮丧的沉默,这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莱克西望着自己的卧室窗口——她的窗户朝向房前的树草坪——还在冒烟,里面的东西肯定全都没了,包括衣橱里的每件T恤和每条牛仔裤;塞丽娜六年级起写给她的每封信——她都折成了足球的形状,一直保存在床下的鞋盒里;还有床、床单和柔软的被子、枕头,全都变成了黑炭;男朋友布莱恩送她的玫瑰腕饰还挂在墙上,花瓣已经从宝石红变成血褐色,现在早已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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