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金庸的同时,也要谈谈如何用现代视角去读出新意
前天的推送,十分抱歉做的不够认真。为了去赶热点,没有花更多的时间来打磨自己的文章,这其实是很不负责任的。因此今天将昨天的文重新修改后再推出来,其中会有一些之前的内容的重复,也会有新的内容。
昨天的写作中,我一直想表现的很理性。但表现出情感,不代表缺少深度,相反,将思想放到具体的情境中,反而能方便读者去理解。金庸说起来算是我语文的启蒙老师,小学的时候语文一直很差,到现在的影响就是我总会写错别字。考试几乎就没有上过80分,还最怕写作文。所以当我小学和初中的那个暑假,第一次在盗版书店读到《天龙八部》时,是查着字典看完的,之后二刷的时候,是查着成语词典读完的。读了金庸的作品之后,之后才对文字有了兴趣,对写作也有了动力。
所以当我听到金庸去世的消息,是实在忍不住想写点什么的。但又不愿落入俗套,只是怀旧卖情怀。我对自己写作的要求首先是要不落俗套,于是我就想金庸的小说有那些地方值得批评的,当时想到的有金庸小说中的男性中心主义,书中多次出现的武功秘籍,以及替天行道带来的法制精神的缺失。
但再想的深一层,只是批判,而没有建构。那不过是给曾经喜欢的作品贴上了“成人童话”的标签,并不代表自己真正长大了,只是吃不到葡萄(写不出金庸那样的文字)说葡萄酸。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提出了“语言游戏”,指“把语言与活动这两者交织到一起而组成的整体”。于是我想将金庸小说的解读看成一个动态的过程,看能不能通过自己的行动去消解上述的三条对金庸小说的批评。通过创造性的扩展语言的使用场景,既研究了文本对应的语义,也为其创建符合新时代价值观的外延。
先说金庸小说中对女性的不尊重这点。金庸小说最出名的五个角色,根据对最近数十篇怀念文章的统计,是乔峰郭靖令狐冲杨过黄蓉,其中只有一个女性角色,而且还是以她的古灵精怪,来衬托出男主的深沉厚重。而当下提倡是夫妻之间人格上的平等。然而金庸笔下是有这样的情侣的,盈盈做的不止是为了男主角牺牲自己,更关键的是她帮助男主完成剑萧合奏的心愿,从而实现了精神追求的完整,而这比神雕中的双剑合璧离男女人格上的平等更进了一步。因此与其抱怨金庸笔下人物都有些直男癌,不如引导读者去思考金庸笔下哪一种男女交往模式更值得借鉴,比如笑傲中的交往方式,就是通过兴趣爱好开始的,也是以此结尾的,这样的交往,才能够让男女双方能站在平等的起跑线上。
而金庸长篇小说中女性地位集体最高的一部,是《倚天屠龙记》。倚天中的女性角色,由于外族统治下儒教文化的松懈,变得比男儿更有英雄气象。纪晓芙在面对她师傅的强迫下时能保留自己做人的底线,这其中的勇气不亚于郭靖为了救徒弟去单刀赴会。而杨不悔代替母亲嫁给自己父辈的残疾人,还要定下名分,这其中的胆大妄为,和杨过拒绝黄药师让他拜师后再娶小龙女一样罔顾礼教传统。而殷素素在遇到张翠山后的改变,在金庸小说的男性角色中则难以找到可以相比的。她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和愧疚,只怕除了乔峰之外,是没有男性能够承受的。
至于书中的俩位女主角小昭和赵敏,更是金庸小说中唯一出现的异族女主角。赵敏的“我偏要勉强”,其中的无畏和坚持不逊于“千万人吾往矣”。她有野心又有能力,遇到所爱的人就主动,遇到再大的障碍也不退缩,舍得曾经的成就,拿得起放得下,敢做看似不可能不顾情理之事(从婚礼中带走新郎),这都是值得现代女性去学习的。如果我们能不再以仙女或妖女这样非黑即白的简单视角来看,也许能更全面的去看到赵敏的魅力。而赵敏是我金庸全书中最喜欢的俩个女性角色之一(另一个是程英)。
至于倚天中的小昭,很多宅男将其当成心中的偶像,觉得她就只是个女仆,一个标准的乖乖女,但这是一种误读,小昭由于家教的原因,在书中多次扮演的是风清扬之于令狐冲,神雕之于杨过的精神导师的角色。在光明顶上,她用通达世情的小曲来安慰无忌,用“受用一朝,一朝便宜”来劝说无忌练习了乾坤大挪移,又在危急时自行指挥五行之阵来帮助无忌。我觉得的就算在当下,小昭这样对世事看得通透的女孩子,很多男生也还是不敢娶的,就算娶来也只是当成摆设,而不愿和她们进行精神上的深交。
顺便透露下,小昭唱的曲子来做关汉卿的《乔牌儿》节选,其中还有俩段,也是极好的 “算到天明走到黑,赤紧的是衣食。凫短鹤长不能齐,且休题,谁是非。” “落花满院春又归,晚景成何济!车尘马足中,蚁穴蜂衙内,寻取个稳便处闲坐地。”。只是这俩段和故事的情节衔接不好,而没有出现而小昭的小曲在中。而在离别时她唱的歌是“来如流水兮逝如风 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来做波斯哲人伽亚谟。能在以本小说里写出一个思想深度如此高远的女性,以及一个超越了现代女强人的shero,金庸的作品不应该被简单的理解只有大男子主义的遗毒。
和笑傲一样,倚天也是江湖放置在一个专制的庙堂之下,书中的男子多半有些性格上的缺陷,反而是其中的女性角色让人印象深刻。笑傲中的女性配角,比如宁中则,曲非烟,恒山三定等,各个都很有自主性。这应不是偶然的,在一个被扭曲的环境中,能保住本心的更多是那些本身由于社会性别能远离政治的女性。其实不管男女,执念于找回自己曾经的荣光,就会带来行事上的僵化和自我的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