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韵

好几年前，因为有感于这片寒山瘦水所养育出来的女人的艰辛和不易，亲眼见证她们的勤劳勇敢，大气豁达，乐观向上，就信手写了篇《宣威女人》。如今回望，笔法稚拙处却也情感饱满真挚，是我纯真年华里写出的美好一笔。至今还被一些公众号转载，也在坊间广为流传，还为此引出一些笑谈之资。

这篇文章被收录进我的第一部散文集《陌上花开时》里，在新书发布会上，沈庆美先生不吝赞扬。他说，宣威的名气是猪挣来的，也是女人挣来的，男人自愧弗如。沈先生说话一直以幽默著称，此番言语引来掌声笑声一片。后来此话流传到了坊间，就变异成为：宣威的名气是猪和女人挣来的。又有好事者问我，这让男人情何以堪，男人不如女人还是不如猪。我蒙面自羞，赶紧说，宣威男人最厉害，他们又养女人又养猪，把女人养得那么能干，把火腿搞得那么出名，这些都是宣威男人所拥有的。他们就像中国人寿保险的广告词：相知多年，值得托付！

坊间笑谈，倒也融乐。事实上，我一直想写一篇《宣威男人》，又怕把握不好火候，得罪了几十万宣威男人，岂不是自找没趣。曾有外地朋友跟我说，宣威男人也太低调了，明明是千万身家，去哪里还抱着个大竹桶，坐下蹲下都要咕噜噜吸上几口，穿得随意，不修边幅。我说，那你肯定是没看见过宣威男人在商场职场上玉树临风谈笑风生运筹帷幄的样子，他们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能力，，当然也不排除指挥不了家里那个宣威女人的情形。宣威男人的血气、担当和大爱，可以从战场上的老将军老英雄，数到现代社会对大家小家的隐忍、包容，甚至牺牲和成全。每一段鲜明的往事身后都有一个宣威男人不屈的精神，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代表了老东山的高度。

前些日子在昆明滴滴打车，因这烙上乡音的口气，被司机一听就知是宣威人。问他怎知，他说他媳妇就是宣威乐丰人。我在心中暗自怜惜，又是一个被宣威女人荼毒的男人。这司机十分有趣，他说你们宣威婆娘真是太能干了，把一个大家料理得好生生的，上下左右都有口碑。我问，你怕她吗？他说，敢不怕吗？恶得很。这一个“恶”字，把我的鱼尾纹抬头纹全笑出来了。这是多么能代表宣威女人身上特征的一个字，如此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的女子，不对自己恶一点，又怎么会有超强的生命力，不对别人恶一点，又怎么能证明我一直存在着。不恶得让你看见，显然是我的不对。所以，宣威女人在想一个人的时候，也难免是恶狠狠地想，想得粗犷豪迈，想得豪华迷人。

今儿一早，一群娶了宣威女人的男同学在微信上憨嗔地抱怨，他是如何被宣威女人收拾得妥妥当当的，依旧离不了一个“恶”字，但在那一个字眼里，你分明能听出那是一个男人被女人彻底归顺以后的幸福和温情。他们都在各自的事业里略有建树，正是人生风光时。徐同学是大才子，他说了一句话：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要有一个宣威女人！这句话大概是我目前听到过的对宣威女人最大的褒奖，可以作为宣威女人最好的广告词。王同学以一副贼心不死的口吻问，万一是两个呢？我回答说，那你就等着怎么死吧。

事实上，各方水土上养育的人都有自己的特质，都有例外，没有放之四海而准的答案。我所要说的只是抓住某一方面的特质说说罢了。如果你不是我说的这种人，也不要生气伤了小心肝，我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会喜欢。之所以要说上点题外话，纯粹是因为某某大爷看了我写的那篇文章滋生了诸多不愉快，他认为我辱没了宣威男人的高大形象，干嘛要让女人站得比男人高。据他后来说，他当时读完文章心中顿时成愤怒的小鸟，把报纸拧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完全是一副手撕鬼子的心情。待好几年后他见到我时，火气已经全消了，但责备还是免不得的，而我却完全没有往常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嘻哈态度，纯粹是关上两只耳朵只顾吃自己的酒菜。一个人的一孔之见，非要上纲上线，就是你的不对了。姐没让你躺枪，你非要躺着干嘛呀。

去过许多地方，或是吴侬软语莺莺燕燕，或是端庄大气知性迷人，或是精明算计时尚前卫，一个女人的精气神往往代表了一座城市的底气。宣威这座小城市，一翻开底牌，你看不见几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女人，在土地上生存的女人们日顶娇阳夜乘月色，在闹市里居住的女人们也免不得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劳碌操心。为逞强好胜，不顾爱惜自己身上的羽毛，玩命地打拼。她们在我眼里是另类的，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这些在宣威女人身上都弱爆了。

宣威女人身上的坚硬，表现在生活的里里外外，她也许永远都要大声豁嗓地说话，雷厉风行地做事。宣威女人身上的柔软，是存留在心中的田园风光，对老人对孩子对爱人对人世，行复如是的付出无怨无悔。如果她们是温柔内敛的，那在她们的低头眉笑里，也一定隐藏着稻穗积蓄的力量。可以陪你马上打江山，成功时按住你的意气风发，失败时陪你东山再起。经得了荣耀，受得起打击。疼可当兄弟，累可作红颜。你需要她们是女人时，可以百媚千娇万紫千红，你受伤了可以枕在她身后，她会立即变身为男人，以千军之势为你夺回江山。但你千万别忘记了哄她宠她爱她，给不起物质的时候，也一定别忘记了在精神上的温柔抚慰，且一定要大方一点用力一点。

从有记载的大明王朝米鲁能征善战，到卓琳陪夫君戎马岁月的日子，再到这块土地上的统治者安氏土司家四百多年的历史，其中不乏孤儿寡母的治世局面。这是女人的大德、是一件千古不朽的美事，也是这片土地上的女人了不起的功绩，它值得我们歌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坚硬的地域里生长出些硬朗的女人，也生长出些伟岸的男人，这是一种风景，也是一种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