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以后我就成了你
唐老五
每天一大早在闹钟声中醒来,匆匆抹一把脸,朦胧的马路上,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和飞驰的我。可是,当我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看着学生们一张张渴求的脸,多少辛苦,顿时化作曾经的誓言,一个暖暖的微笑,仿佛就在昨天,让我又想起那位如今已头发花白的校长。
我上五年级那年,我做了一件令人不齿的事:画假饭票。那时,我们都被要求吃食堂,伙食有两种:一种是米,一种是苞谷面。可是我家没有米,但我已经害怕吃面饭,每天我都想要是能吃上米饭那该多好。当时我们使用饭票,都是用蜡纸刻印在普通的纸上,米票为绿色,面票是黄色,然后盖上学校的公章。有一天,我突然想,我为什么不自己画几张米票呢?我用黑色碳素笔在同学们撕下票后多余的绿色纸上悄悄地画起来,然后又用红笔在票的一角画上学校公章的印痕。一口气画了好几张,放学时就大大方方地拿去打饭。清楚地记得,当我第一次递上我的DIY饭票时,我的心紧张得要蹦出来。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洋瓷碗,手心在冒汗。食堂阿姨接过我的饭票,看了一眼,丢进装票的纸盒里,默不作声。我的心里开始了小小的膨胀,有几分别人难以觉察的嘚瑟。
第二天早上,我又拿着绿票去打饭,阿姨接过票的时候,看了半天,略有皱眉。我开始不敢看她,我觉得自己死定了,怕是要被当众抓出来。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把饭票放进纸盒里。那天晚饭后,我的心里无比忐忑,我把剩余的两张票立马撕掉,告诉自己再也不用这该死的票了。还好,票的事情,好像同学们都不知道。但是校长一定知道了,因为那位收饭票的阿姨,就是他的夫人。因为又羞愧又害怕,我好几天不敢去食堂吃饭,早晚跑回家吃。那是村委会的中心完小,离家两三公里远。
之后,我又去打饭了,站在门口收票的还是那位阿姨。像往常一样,她没说什么。刚吃完饭下来就遇到校长,每天西装穿得整整齐齐的一位四季留着平头的中年人。他没有责备我,只是告诉我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他。我十分感动,不知道说什么,甚至都没有说一声谢谢。但我打心里感谢那位校长,尽管他只是一位民办教师。从那以后,我变成了一个认真听话诚实的孩子,暗暗下定决心我长大了也要做一名老师。
高中毕业,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师范学院。大二下学期,我光荣地成了一名共产党员,站在学生会堂进行庄严宣誓时,我热泪盈眶,百感交集。那一刻,我想到了那位曾经给我以宽容的小学校长,是他保护了我小小的自尊并在我的心中点燃了不灭的梦想。
假票这事羞于启齿,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如今,转眼几十年已经过去,我想,校长和他的夫人也一定是不记得了。
今天,面对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看着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毕业离去,见证着一批又一批的孩子们实现他们的梦想,,我心中有万千感慨。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惊艳世人的业绩,我普通得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但每一天,我都砥砺前行——长大以后,我就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