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情怀与货郎精神
中国的父母们为督促孩子好学上进,常常用这样的话:“要学好啊,不学好考不上大学就种地去,就卖烧饼去。”言下之意,学不好就只有种地或者卖饶饼这条路。
看来大家把当农民和做小贩当成了最下等的工作,非不得己而不为之,也就堂而皇之地成了家长吓唬孩子的口头禅。
其实,当农民不易,经商赚钱更难。有人说,只要你能种庄家、会卖产品,就饿不死人,就能维持生存。此话大有道理。当下的中国人,人人都考公务员,人人都想当老板赚大钱,用老百姓的话说叫“吃轻省饭”。而对种地呀、卖产品呀等常常不屑一顾,以为那是下贱人、没出息的人干的活儿。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思维应该有所调整。
当农民不易,是因为干活辛苦。种庄家每天要泡在泥土里,掌握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适时播种收获,且要锄地、施肥、下种、除草、收割等一道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要付出体力和汗水,才能把庄家种好,才能有好的收成。所以,农民的工作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工作,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工作。
当农民不易还因为辛苦一年不一定如愿以偿。也就是付出不一定能有回报。当遇到洪涝或干旱时庄稼可能欠收甚至颗粒无收;当遇到种子、肥料、农具涨价时,可能成本高于收益,划不来。特别是农产品卖不上个好价钱,就会出现谷贱伤农的怪现象。
但是,不管遇到哪种情况,一个一辈子种地的农民始终不离不弃,与土地相依为命,靠种庄稼为生,从早到晚,从出生到老都在种蔬菜、产粮食,倒也过得其乐融融,维持着基本的生活。这样,中国农民几千年来形成了吃苦耐劳、老实本分、粗鄙憨厚等特性,铸就了中国特有的农民形象。我曾在乡下住村,住在村支书家,其家人勤劳能干令人难忘。支书两口儿四十来岁,有两个儿子上大学,两个女儿上小学。家庭负担可想而知,夫妻俩只有拼命劳动、拼命挣钱才能支撑这个家,否则就要受穷挨饿。他们家后山有一块坡地,石多土少,但光照好,柴方水便,不忍抛弃。于是两口儿天不亮就起床扛着木棒、带着铁丝圈到后山地里抬石头、砌石坎、运泥土,经过两个冬春,硬是把10多亩乱石荒坡改成了石砍梯地,变为肥地,种玉米,栽果树,每年产玉米万斤,产苹果3万斤,收入近3万元,基本解决了家里的开销。特别是妻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我简直不相信她有那么好的精气神,抬石头回来,天才大亮,回家还要顺带一背篓猪草,拌好饲料喂三头猪,再到一公里外的山坳里挑一担水回来,再做饭,等着男人回家。这一切做完了才上午10时,等男人回来的工夫,她又到菜园里除了草,匀了苗,稍带着一背篓草回来垫猪圈。她整天几乎没闲着,总在劳动,干活,忙碌。她已不知道什么是休息,以至丈夫称之为“不知疲倦的劳动者”。偶尔看看她的双手,深黑色的皮,厚厚的茧、裂开的口,那是勤劳的印记,种庄稼的见证。他们收成不多,但能维持温饱,顽强地在荒野、山坳、河边生存。
再看看小贩们的生活。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那里人烟稀少,几乎与外界隔绝。我直到上了高中才有机会到县城,之前一直在方圆不致5公里范围里活动,周围是一座座高山,一条条山谷,一望无际的山林和一条向远方流去的小溪。除了风扫雷鸣就是各种鸟儿的叫声。山沟里真的与世隔绝。多么盼望外头的人进来带来山外的好消息。只有那挑着百货走村串户叫卖着的货郎给寂寞的山村带来些许新鲜。只见货郎穿着汗褂儿、搭着一条毛巾、挑着担子晃悠悠走来,口里吆喝着“卖针线杂货啦,衣服布匹啦,油盐酱醋啦。快来买哟,迟了就走了哦。”声音拖得老长老长,在山谷里回应。这时,各家各户的主户便纷纷探出头来,来到村头,买货。货郎放下担子,在地下铺开一张塑料纸,把百货摆放在塑料纸上,于是花绿绿一大摊,有花线绣针,有鞋袜衣裤,有锅碗瓢盆,还有洗漱用具,农村家用东西一应俱全。大家聚拢来,左挑右选,讨价还价,,都能买一两样小东西拿回家去。不一会儿,一大担东西就卖空了。卖完之后,货郎没事了就侃大山,摆龙门阵,把外头的见闻消息都说给大家听。有哪个领导提拔的,有哪个家庭修新房的,有哪家接媳嫁女的,还有哪家老了人的。这些事大家都没有听说过,听了嘘唏一番,议论一番,现出兴奋的样子。到了太阳偏西就各自回家去。货郎则送给哪家一些小货便得到一天食宿。第二天,小贩走后,山里又归于平静。这样,货郎隔三五月、半年、一年就路过一次。有时候不来了,小山村还有些不习惯,都在打听,小货郎啥时候来。有的说,花线用完了;有的说,菜刀用钝了;有的说,衣服穿破了。总之,大家盼望着货郎路过。
我还见过一个小炉匠经常到我们村里来。那是个近70岁的老头,头发蓬松,穿着破旧,经常背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风箱、锉子、榔头等小物件。只见他来到院落,把背篓放下,在院坝铺开家什,吆喝着补锅补罐补壶,整个院子便闹开了,说小炉匠来了,快把穿了眼的东西拿去补。于是各家各户就把烂了的锅罐盆壶拿到院坝让小炉匠补。那时农户使用的都是铁器,铁锅,铁罐,铁盆,铁壶等,架在柴火上烧,日子长了不免烧出眼、洞、缝、坑,就需要修补。只见小炉匠放好风箱,从各户取来木炭引上火,风箱一拉,风箱里的火便呼呼烧起来,红彤彤直窜一尺多高。火里放着黄铜,烧到一定时候,铜就化成水,小炉匠用一泥狂铸的瓢把铜水滴到铁锅破损处,再用一个木头杵子使劲一杵,铜水便粘在缝隙处,待一会儿干了,凝结了,锅罐盆壶们就补好了,各家拿回去又可以用了。小炉匠不收钱,把整个院子的破东西补完了,他便在一家吃一顿饭,再住一晚上就行了。我们的院子有5户人家,他就玩5天,跟小货郎一样,小炉匠到了各户没事了就摆龙门阵、说新鲜事,在哪一家,其他各户就齐聚在那一家,听故事,说传闻,谈家事,热闹得很。结束了,他又挑着担子走人了,到下一个院子。(本文来自美文网)
一个小货郎、一个小炉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们翻山越岭,不辞辛苦,为大家提供紧缺的商品,急需的服务,解决了小山村的一个个难题,为小山村带来新鲜气息。
如今,小货郎、小炉匠已销声匿迹。城市、乡村的商铺林立,大车小车的货物源源不断地运往各个角落。在买方市场,你只要有需求,啥东西都能送到。特别是网上购物,只要键盘一敲,到时候东西就送来了。但小货郎、小炉匠那种精神、那种耐力、那种乐观的人生态度永远留存。正是他们的小商贩精神,奠定了今天的大商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