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笔下，也有一个“潘金莲”
在理清了人物关系与故事线后，我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我猛地意识到：萧峰的悲剧命运，主要出自两个人的私心。为了复国，他假传消息，试图挑拨关系搅乱江湖，然后再浑水摸鱼，为慕容家争一杯羹，顺势恢复昔日荣耀。母亲因此而惨死，父亲隐匿起自己，孤身漂在江湖。他则被一对汉人夫妻收养，在淡淡的疏离与礼貌间长大成人。只因他在人群中少看了她一眼，未对她的美艳表现出惊叹赞美，她就怀恨在心，决意要毁了这位前途大好的丐帮帮主。后来便借带头大哥写给马大元的一封信，将萧峰的身世秘密抖出，令其身败名裂。大半生努力毁于一旦不说，还被中原武林厌弃，认同感与价值观齐齐崩塌。再后来，康敏又借萧峰之手去报复段正淳，害得他痛失阿朱，造成毕生遗憾。
这是整部《天龙八部》中，最最让人心痛的一幕。不知有多少读者观众，为此而伤心欲绝、扼腕叹息。所以，即便不在四大恶人之列，康敏的“恶”也臭名昭著，令人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位面若桃李，心如蛇蝎的马夫人。康敏出生在一个贫苦农家，前半生一直在窘迫中打转转，“便是有一双新鞋穿，，那也开心得不得了。”虽不及神仙姐姐般倾国倾城，但也风流袅娜，自有一番诱人姿态。哪怕借着萧峰的目光望去，她亦“眉目清秀，相貌颇美，眉梢眼角之际，微有天然妩媚”，能叫大部分男人挪不开眼。她们大多会以美丽的脸庞为跳板，去结识更高阶层的男人，再借对方的财富权势，把自己从贫穷中解救出来。初出茅庐，她就遇见了风流倜傥的大理王子，可美梦尚未做完，段正淳就拍拍屁股走人。马大元是丐帮副帮主，虽不及大理段南王富贵荣华，但作为天下第一帮派首领，好歹也有些威望地位，能让康敏过上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是退而求其次，但也是康敏能寻觅到的，性价比最高的归宿了。她们的爱情只是一块遮羞布，拿来掩盖欲望，好让那些隐秘的算计和交易，都能堂堂正正摆到台面上去说。马大元不肯公开萧峰的身世，她便色诱白世镜和全冠清，用身体拉拢二人，最后合谋害死马大元，将萧峰的身世公之于众。她不会武功、没有家世、亦谈不上足智多谋，但却能在江湖上安身立命，还凭一己之力，成功报了萧峰那“没多看一眼”的仇。也正是因为这不光彩的过程，使我把康敏想象为了一个“武侠版潘金莲”。而在世人眼中，潘金莲本就是“美艳、欲望、狠毒”的代名词。小时候看《天龙八部》，我对康敏的一句台词印象深刻：得不到的东西，我就毁了它！当时穷，小康敏痴痴盼着过年能穿一件花衣裳。爹爹答应她，到腊月里，把家里养的三头羊、十四只鸡拿到市集上去卖了过年，再剪块花布，给她缝套新衣。康敏失望至极，坐在雪地里又哭又闹，逼着摔伤的爹爹去狼口夺羊，好给她做花衣裳。等到邻居家的江姊姊穿上新衣裳时，她嫉妒得发了疯，后来便悄悄跑到邻居家，把别人的衣服剪得粉碎，再也补不起来……但也确实细思极恐，直让人觉得，人心比鬼怪可怕一万倍。而康敏的性格密码与命运走向，也都藏在这个小故事里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小康敏的这一系列行径，却有些走火入魔的意思，把花衣裳看得过于重要。追求物质与浮华的虚荣心态，此刻便已初露端倪。父亲摔伤，做女儿的不关心伤势，反倒逼着他与跟狼群较量。可见在她心里，自己的私欲最要紧，家人安危反倒不值得一提。自己穿不了花衣裳，就要把别人的新衣服毁掉，而且还能从中获得更大的快感？只能说康敏心态不正，无法正确看待欲望。对“幸福”二字，亦有所误解。而段正淳和萧峰，都属于康敏得不到的人，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织下张密密麻麻的网，想方设法要毁灭他们。
可以说，隐藏在康敏心中的欲望和恶念，比任何一种武功都更具杀伤力与摧毁力。最近重温97版《天龙八部》，发现它集数加长，精简版变成完整版。当年被卫视删掉的许多片段也“重见天日”，基本能和原著吻合。不过，后者是电视剧的发挥，原著中并未有此描写。但这一段的添加，能作为某种补充说明，为康敏的仇恨找到一个直观理由。都是嫂子和小叔子（萧峰视马大元为兄长），都是女方极尽撩拨之能事而男方义正辞严，拒绝得干干脆脆，毫不拖泥带水。
毫无疑问，这件事和“不肯多看我一眼”叠加着，对康敏造成了一万点暴击。在她心里，这是对自己的藐视，也是对自身美貌与魅力的藐视。这就好比你质疑厨师的厨艺、贬损演员的演技、指责歌唱家的歌声，或者对专业艺术家指指点点……作为当事人，不高兴是会有那么一点儿的，但大部分人都会一笑置之，不强求他人的欣赏、更不以此来作茧自缚。而康敏，输就输在执念太深、也太自恋。所以，最后她会被毁容的自己生生吓死——因为资本归零，人间没法混了。但她至死都不明白，美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能靠它谋生混碗饭吃，已是极大的幸运，若想借此大杀四方唯我独尊，那就有些痴人说梦了。作者：婉兮，90后作家，不偏激不毒舌，有温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铺，个人公众号：婉兮清扬（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新书《愿所有姑娘，都能嫁给梦想》火热销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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