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到“低价好房”后，我被长租公寓骗走了半年工资。
在我侥幸退租的 17 天之后，租给我房子的广州唐唐公寓“消失”了。只收到了几个月房租的房东想收回房子，上百位付了 1 年租金给长租公寓的租客，束手无策。这是我第一次差一点经历，财经新闻里常常报道的“爆雷”。这段时间，我抱着好奇的心态采访了房东，中介，律师之后，才第一次知道，“年付租金的租房方式”是一个成熟的骗局。今年 7 月份，我第一次来广州工作，委托了贝壳的中介帮我找房。那是毕业租房旺季，好的房子都已经租出去了。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有点绝望，不断地刷新着 app 的页面。突然，我刷出来一间刚上架的新房，浏览过的人数是 10 。月租 3500 超出了我的预算，但失去耐心的我马上联系了中介小哥，打车去看房。中介小哥打开房门，屋子里坐着一位戴着工作牌的女生。她是一家长租公寓的中介，房东把房子委托给了他们。全新装修，灰白色调相间，坐在沙发上，按下投影仪，幕布缓缓地降下，可以躺着看电影。罕见地，厨房还配了一个咖啡机，一个微波炉。我不禁想象，早晨喝上一杯咖啡，再精神充沛地开始一天的工作。接下来，她说的每一句话，在后来再想起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公司刚来广州，有优惠活动：一次性交满一年，会减免 4 个月的房租，平摊下来月租才 2333。”“说实话，这个价格很低了，你不租的话，下午就没有了。”并且，她主动展示了公司的运营执照、房产证复印件、业主委托授权书和身份证。当时，我能想到的不受骗的方式，是查询这家公司的征信，这也是很多人都做了的一步——公司成立不到 1 个月，没有不良记录。既然稳妥，咬咬牙，我当场签约了，加上 2 个月的押金，我一次交了 3 万 5 千元。那是我马上找妈妈借的。搬进去后，我叫来了上门清洁，花了将近 2000元做了房屋打扫和电器清洗，躺在沙发上，憧憬新的生活。“2020 年也不算太差啊。”那一刻，我充满了动力。过了 2、3 天，我接到了我最初委托的中介的店长电话。那时，我在长沙出差，采访对象坐在我面前，看到我接电话的表情时担心地问“没事吧？”接完电话，脑子一片空白，在那通电话里，我只记住了几个关键词：“年付是长租公寓的骗钱圈套”、“公司很快会跑路”、“可能会被收回房子”......这位店长参加了房地产行业会议，发现爆雷的长租公寓的运作模式、交易形式和我的情况完全吻合——这些长租公寓，以较高的租金收下房子，按月付的形式付给房东，然后，以年付的形式租给租客，均摊下来的月租远低于市场价。有的公司用资金进行投资，积累更多的资金。但近期的一些公司，在付给房东 1 个月租金之后，，就以各种借口消失了——资金断链，资金被限制，反正“没有钱了”。这位店长建议我，在这个公司目前“看起来”一切如常的情况下，以要马上离开广州的缘由提出退租。她给我建了一个群，叫「正义联盟 2020」，负责我那一单的中介说：“我会负责到底的”。我很好运，长租公寓的女中介没有怀疑，交涉了 4 个小时退钱的问题后，同意将一部分租金退给我。已经住了一个月的房租也得按照原价计算，我多赔了合同上规定的 2 个月原价 3500 的违约金，一共 10500元。在接触了更多的租客才知道，我是为数不多的，能退回一部分租金的人了。我马上那位女中介发微信，她说，当时的她完全不知道公司的套路，而自己也被拖欠了一个月的工资。和我的女中介不一样，广州城璞长租公寓的中介——阿铭，他是知道公司迟早会“破产”的。*这是阿铭自己意识到的，以前做过租房中介，在培训了几天之后，他发现，公司打 6 折、5 折优惠给租客，空置得越久，折扣越大。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只想着“拿了这个月工资，就走了”，因为要是公司跑路了，他的工资也拿不到。用不同账号在豆瓣，58 同城，安居客发帖子，价格写得清楚，隐藏年付的信息，加上微信再说或者到了现场再说；像阿铭这样的中介没有自己的工位，他们不是在看房的现场，就是在去现场的地铁上，公车上，小电动上。中介的工作任务是推销，但这个月里，阿铭做的是纯介绍，房子是什么样子的，不添加煽动性的话术。签单提成异常丰厚，月付价格的 70%，再加上 1000 块 1 单的奖励，完成 1 个月 3 单的 KPI，再奖励 2000 块。他的同事平均月入 3 万到 4 万。阿铭没有拿到这些奖励，他没有签下 1 单，他说的是“幸好没有一个客户在我这里租了房。”而这些公司，第一个月，新员工不开除，第二个月，没有完成 3 单的 KPI，立即开除。在拿到工资的 1 个星期之后，阿铭的公司就宣布倒闭了。在长租公寓跑路的 1 个月之后，作为房东的诗诗依然没有和租客达成双方同意的解决方案。诗诗希望和租客共同承担损失，但她的租客却要求诗诗返还剩下的租金。她和长沙简美咨询服务有限公司签约的《资产委托管理服务合同》里，写明她可以向乙方强制收回房屋，但乙方并不是租客。这是一份让诗诗觉得有点奇怪的合同，虽然自己是甲方，但是很多条款，都给了她一种“乙方的霸王条款”的感觉，比如：甲乙双方托管期满，若乙方与租客的租赁期未届满，甲方同意向乙方延长托管期限，延长后的截止日期以当时承租人与乙方租赁合同终止日期为准。也就是说，就连“收回自己的房子”这件事情，房东本人都没有话语权。在维权群里，房东们把合同发出来，她才发现，每一份合同的内容都不一样，房东们会提出不同程度的修改，而诗诗是在初始合同上签字的。律师说的一句话让她很自责：“这份合同很多漏洞，你没有基本的法律意识啊。”“我没有学习过这些知识，不知道基本的法律意识是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学习正确的合同法。”2 房东和租客联合以“合同诈骗”的名义起诉长租公寓，用法律的形式申诉实效性差，可预见的成效差，只能从民事上对其法人限制高消费，限制乘坐高铁飞机；长租公寓能轻易诈骗，也是被利用了大家法律知识的薄弱。房东和租客都是受害者，为了自己能降低损失，不得不站在对立面。而站在对立面，就是长租公寓这个骗局里的最后一步了，引发矛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一步，他们都已经计算好了。如图所示，因为不同的合同条款，租客和房东不能联系，于是“房东都在国外念书”；因为公司刚刚注册，无不良记录，于是公司的信用怎么查都没有问题。“2 个月之后，仍然维权的人不到 2%”，生活是要继续往前走的，但诈骗就这么轻易放过吗？根据乐居财经的统计，2020 年至今，有超过 50 家长租公寓爆雷。*就在 3 天前，小鹰找房也爆了。我的同事 Vivian 和 Welch 一共交了 66990 元，“突然之间，半年的工资就没有了。”我不止一次地听她们提起房子很大，可以在房间里跳舞，邀请我们去家里玩。这是她们住进去的第 3 个月，而小鹰找房已经拖欠房东 2 个月房租。这个群里，有人交了 4 万元，只睡了 1 晚，第二天小鹰找房就爆了；还有人贷款了一年的租金，房子没有了，但贷款继续还。根据群里的建议，Vivian 和 Welch 在派出所报警了。不同地方的派出所应对长租公寓事件，有不同的执行方式。广州的派出所已经很熟练了，警察递给我们案情登记表和证据清单，要求附上付款的银行卡流水，付款证明，租房合同。在登记的 1 个小时里，有 4 位同样被骗的房东和租客来报案。一位大叔带着老花眼镜，梗着脖子写了好久，案情经过说明写了满满的一页。租房合同是 Welch 签的，66990 元，她凑了 2 张银行卡的钱，分了 9 次才付完款。看着这 9 张付款证明从打印机里出来，她说：“我挣的钱，变成了一堆证据。”“中国房地产市场如此大一块田地，想动歪脑筋的人那么多，你自己不长个心眼，那不骗你骗谁？”作为一个被骗的人，我觉得这件事情又丢脸又憋屈：“为什么会是我啊”，像一个“贪小便宜”而理应被骗的人。直到余款到账的那一刻，我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家人和朋友。这个“死局”没有人能给出解法，也因为“贪便宜”的“原罪”，关注的人，帮忙发声的人并不能掀起舆论的波澜。一个女孩的微博写着：“假如我长得像 1818 黄金眼的小张一样，是不是也会受到关注。”
“爆雷”的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听到。但在那之前，请一定要冷静。在事情发生的 2 天内，Vivian 很难专心工作，维权群里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充斥着愤怒，激动，沮丧。情绪很容易就被影响了。她和房东沟通完之后，决定不再盯着群聊了：“大家要注意好自己的情绪，把自己能做的做好，不然真的会抑郁。”同时我们也请求看到这篇文章的你，如果知道更专业的维权方式，欢迎留下联系方式，谢谢大家。1 《广州城璞长租公寓“爆雷”：此前房租骤降，有人刚搬进去》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8399135567417701&wfr=spider&for=pchttp://news.leju.com/2020-09-09/6709375327015320666.shtml同时，我们也附上一份律师的建议：
湖南闻胜律师事务所律师刘凯认为，任何维权的核心都是证据。当租户发现自己租赁房屋平台跑路后，首先应尽可能多的收集好相关证据，比如房屋租赁合同、租金支付凭证、收据，以及客服人员的沟通记录等。其次，收集好证据后，可以与房东进行沟通协商，了解房东与房屋租赁平台之间的合同签订情况，了解相关权利义务，协商解决方案。如果遇到房东停水停电、驱赶房客，强行撬锁换锁，将租户的东西遗弃，租户可以报警要求处理。如果有证据证明房屋租赁平台存在诈骗、侵占、挪用资金等违法犯罪行为，可以向当地公安机关进行报案要求立案调查，追究其刑事责任。租户可以根据双方签订的《房屋租赁合同》的约定通过法律手段向对方主张违约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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