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被11个女孩子弄哭了”
2020年8月19日晚8点，贵州六盘水海嘎小学的11名学生，站在了20万人同时在线的直播间里。
这将是她们整个夏天的美好回忆——孩子们梦寐以求的一台真正属于自己的演出，正在抖音直播间上演。
抖音云上摇滚公益演唱会，让11个来自大山深处的孩子得以被更多人看到。很多网友在弹幕中留言：“看哭了。”
新裤子乐队也来到海嘎小学举办的演唱会现场，几位已经成名的乐手，将舞台让给了孩子们。
主唱彭磊说：“这是自己参加过最神奇的演唱会了。”
很难想象，4年前，海嘎小学还是一个只有十几个学生，2名老师的乡村小学，贫穷、破败……如今一切都变了。
教音乐的老师顾亚，在台上唱了一首自己写给海嘎的歌。情到深处，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
他太爱这群孩子，太爱这片土地了。
学生们则穿着干净的校服，在舞台上纵情高歌。演出结束，伴随着大家的欢声笑语，烟花升入夜空绽放，像极了孩子们的青春。
“每一个天使都热爱美丽，所以我才懂得你珍贵。”
那是2020年夏天的六盘水，歌声从小屋里传来，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是山。零星的房屋散落在山腰各处。
小屋内，几个女孩抱着吉他、贝斯，脚踩在音响上，排练着痛仰乐队的歌曲《为你唱首歌》，校长郑龙和教师顾亚站在她们面前，笑呵呵地看着。
这是乡村女孩少有的快乐时光。农活、繁重的家务之外，音乐是为数不多能点燃灰暗青春的东西。
海嘎小学海拔2400米，校长郑龙在这里工作了足足19年。
2001年，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学校只有1位老师和8个学生。教育资源匮乏，家长们不得不将学生送到山下读书。
来回山路危险，很多家长只能在山下租房陪读，大部分家庭很难承受这样的负担。
海嘎小学“遇乐队”的主唱晏兴丽，原本比妹妹高一个年级读书。为了节约山下读书的开支，她不得不留级。
郑龙和同事们挨家挨户敲门，把一个个孩子从农活里、偏远校区里拽进课堂。
那时他和几个同事满腔热情地想把学校办好，他坚信教育是村民脱贫的最大希望。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成家立业的压力越来越大，所有同事都走了，只有郑龙留了下来。
2014年，干了12年海嘎小学校长的郑龙，被调任到山下腊寨小学兼职校长。
很多村民认为这是学校关停的前兆：“那个干了十几年的老校长也坚持不住了……”
但没想到，2年后郑龙回来了。跟随他前来的还有青年教师顾亚。
随后几年，他们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给学校盖起2层小楼，后续抖音公益帮助建设了校园广播，还有“益童乐园”定制音乐教室和图书馆。
指导学生玩乐队的老师顾亚，原本是一个失意人。
1987年，顾亚出生在贵州西部一个农村。少时家境贫困，为数不多的一道亮光是舅舅在外打工时带回的一把吉他。
手指在几根琴弦间一扫，琴弦颤动，悠长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顾亚被这种声音吸引。
他哀求父母给自己买一把吉他，却遭到父母的反对。为此年少的顾亚开始逃课、不回家睡觉。
直到一天，他在枕头下面发现了父亲写给他的信。上面说：
“爸爸不能满足你的一些愿望，感到十分抱歉。爸爸没有什么能力，但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坚强的人，有智慧的人。”
看完，顾亚哭了。
读到初一，父亲终于攒钱给顾亚买了第一把吉他。6年之后，他考上六盘水师范学院音乐系。
他们组乐队，写歌，参加演出，大学生活丰富多彩，但毕业后，一切都被现实击碎。
那时顾亚的梦想是成为真正的摇滚明星，现实却只能跟女朋友窝在出租屋里，炒一碗饭两个人分着吃。
2014年，顾亚已经27岁了，父母的催促和男人的责任感，让他无能为力。无奈之下，他选择报考家乡的特岗教师。
得知被录取后，他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想做的事情就完蛋了。”
也是那一年，他遇到当时的腊寨小学校长郑龙。工作2年后，郑龙告诉顾亚，在山上的韭菜坪有一所海嘎小学，全校只有8名学生。
他想找一群老师把学校建起来，让附近的孩子都来读书。
顾亚听完马上表态：“我要去海嘎，这是很摇滚的事情。必须干！”
来到海嘎小学的第一个夜晚，顾亚没有睡着。郑龙告诉过他这里条件很苦，但他没想到能这么苦——
海嘎村距离镇中心有近20公里，只有一条土路，学校破败不堪。
恶劣的环境还不是顾亚最担心的，他更担心的是这里孩子们的精神面貌。
留守家庭学生们大多内向、怕生、不自信，说话声音很小。顾亚几次尝试跟他们交流，往往得到冷漠的反馈。
打破尴尬的，是顾亚手里的吉他。
他经常在教师宿舍里抱着吉他弹奏，一次偶然停下来，他发现宿舍门口挤满了学生，偷偷瞄屋里的动静。
那一刻，炽热的目光相对，顾亚感动了。他决定教孩子们弹琴，打开孩子们的世界。
少数民族学生对歌舞有着天生的兴趣。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学生们主动跑来找顾亚弹琴。
下午放学，孩子们又赶着往顾亚宿舍跑，跟他练琴唱歌，一直到天黑才回家。
看到孩子们如此积极，顾亚和郑龙商量，把乐器教学作为学校的“第二课堂”。
最初他们遭到很多反对。在一个吃水都需要运水车送的贫困学校，号召学生弹着吉他，唱那些“不着四六”的歌，学生家长接受不了。
但偏偏，这事儿他们干成了。
郑龙联系其他学校，顾亚则从各处招募乐器。很快他们收到很多好心人捐赠的吉他、贝斯、手鼓……这让郑龙和顾亚大为感动。
学乐器是枯燥的，为了唤起学生们的兴趣，顾亚决定搞个乐队。
他从六年级的孩子里挑选出四个孩子。一个不爱说话的姑娘，被他安排为主唱。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给乐队起名，最终组建成海嘎小学“未知少年”乐队。
她们说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乐队配合越来越好，一次城里有个人想参观孩子们排练，顾亚很自豪。
但对方看完说：“年轻人，你很有想法，但你们农村不应该是跳跳彝族舞蹈，唱唱敬酒歌吗？你搞这些西洋乐器怎么和城里人比？”
那一刻，顾亚很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但这一把掌最终打向自己心里。他的摇滚精神被激发出来。
他告诉自己，乐队不仅要搞，还要好好搞，让城里的孩子羡慕！
很快，全校学生都开始学习手鼓、吉他、唱歌……乐队也一个接一个的成立。
顾亚将她们平时练习的视频，发到抖音@Teacher顾（抖音ID：335985104），记录孩子们的快乐生活。
万万没想到，那些稚嫩的嗓音和纯粹的精神，打动了太多网友。
很多抖音网友被音乐打动，评论区里，他们有人要加入他们的乐队，有人希望自己能捐赠一些乐器……
更多的人在羡慕自己上学时，为何没遇到这样一位音乐老师……
甚至有人将郑龙、顾亚的故事，形容为中国版《放牛班的春天》，那是一部讲述一位音乐家改变一群学生的电影。
看到抖音上很多网友的留言，顾亚颇为感动。他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份善意传递出去，让更多人看到这里的孩子们。
如今，顾亚的抖音账号@Teacher 顾（抖音ID：335985104）收获了6.4万粉丝，获得网友们点赞近43.2万次。
越来越多人的关注，让这所云上海嘎小学发生改变。
如今学校的用水和老师住宿问题已经被当地政府解决，教师数量从郑龙和顾亚，增加到12个，学生数量也达到历史最多的108人。
幸运的是，乐队也收到很多外地的演出邀约。顾亚带着孩子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学习，走出大山。
最远的一次，他们被天津电视台邀请，孩子们第一次坐上了飞机。
更重要的变化来自孩子们的心里。音乐让她们变得越来越积极、自信。
“未知少年”乐队的主唱晏兴雨原本是一个看到生人就害羞的姑娘。如今她已经摆脱曾经的自卑，积极和陌生人说话，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
去年，海嘎小学的平均成绩，拿到大湾镇的第一名。老师们都很高兴，鼓励孩子好好学习，将来要读大学。
“如果学费和生活费不够，老师们会帮忙想办法。遇到困难，一定要想到老师。”
一次家访，郑龙严肃地对一个女孩的父亲说：“家里的两头牛一定留一头，卖了能给孩子换学费，女孩还是要生活的好一点……”
带着学生练习音乐的这几年，郑龙和顾亚心里一直都很清楚。教育是这些穷苦孩子走出大山的唯一途径。
他们从没觉得自己了不起，只是希望能照亮更多被忽略的人。
“能够让她们有一段经历，通过音乐感受一种气氛就好了。音乐没必要成为她们的梦想。”
海嘎小学原创歌曲《海嘎之歌》
2014年，顾亚第一次来到山村学校，是二伯开车送的。这承载着长辈对他的寄托。
几个小时的车程、崎岖的山路让顾亚崩溃。放下行李，他对校长郑龙说：“你先别给我安排课，我还在考虑。”转身回了市区，一个星期没回去。
再回来，顾亚仍旧纠结。他每天最期盼的就是放学，孩子们放了学，他就往市区跑。
约朋友喝酒、弹琴、唱歌，一到周末就把自己灌得烂醉不醒。
偶然一次上课，顾亚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小姑娘一直站着。他有点不耐烦，让她赶紧坐下听课。没有几分钟，那女孩又站了起来。
顾亚觉得奇怪，上下打量她，猛然看见她的脚踝已经冻得通红。那是贵州的12月，天气下了霜，女孩为了保暖，只能在凉鞋上裹上厚厚的泥巴。
看着那双幼小的脚，顾亚在讲台上足足站了10分钟，没说一句话。脑海里，他童年吃的苦飞速闪过，一幕幕格外清晰。
勉强上完课，走出教室，顾亚第一次觉得层峦叠嶂的山峰和孩子们的笑脸格外美丽。
他说自己再也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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