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岁月的雪
初冬的清晨,捂紧着衣领口,出门打量,无论是向远处蓝白合成的天空凝望,还是朝马路近处枯枝寂寥的树木眺望,视线中满是凄冷肃杀的画面,就差白雪飘舞了。
开车赶在上班的途中,透过车窗前挡风玻璃,瞧见前面的车尾排气管中冒出一股股热气,心里作实感觉被抹上了一层厚冷的冰意,身上的肌肉也开始出现一阵轻微的筋挛,我不由地紧缩了一下颈椎抖了一个寒颤,心情顿时觉得很深沉,猛然几滴雪粒式的雨滴打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像是纷飞的雪花敲打着我的心,又敲击着我的思绪。
按理说城市的温度当然要比郊外高几度,但今早的天气如同曼舞飞雪般的画面早早闯入了我眼帘。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东山峰上的雪,此时,公路上已经被厚冰封住,山上该是大雪纷飞的模样,整个壶瓶山仿佛披上了厚厚的白毯,树上、悬崖上、茅草屋檐上冰凌倒挂,到处是银妆素裹,一派冰清玉洁、北国风光,是南方少有的"北方"现象。
冬,如约而至,它夹杂着秋的困惑来到了乡村,驶入了城市,走进了晨曦前长沙城市的二环线。
拂晓后,四十八公里的二环线显得特别空旷、辽阔,干冷的寒气裹着西北风在公路上一无阻挡地呼啸着。马路上两边和中央花坛的落叶、草堆被吹得翻飞起来,凋零枯敗的大树像强打精神一样,竭力的站稳身子,唯有一只孤鹊在树杈上穿来跳去,让自己与枝条和风吹闹着,摇晃着,可是树枝上的前后几片黄叶终究抵挡不住被吹落下来。这些叶子落地后,也象怕冷一样,一片跟着一片向两边水沟里滚着,向路上车轮脚下滚着,如同滚出了年龄和时间的落差。而我早已是"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万事成蹉跎的人了。只是日子串成周、串成月、串成年,从而一点一滴的凋谢,仿佛如蜡烛般漫漫燃尽。
转眼间,冬天就到了。山峰的雪,深切切的,好象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这驰驶而过的车速,又把那严寒而飘落的雪隐隐地重叠在你对它的思念中。唯有雪地里的那份青涩的初恋却承载别有一番的美丽,以及代表着生命在艰难的日子对信念的固守,这或许只有在经历了枯与荣,炎与凉之后,才会帮我揭开了那段雪花般形态的万千,还一段青春藏头露尾般的裸露,为此,至今仍让我依然眷恋。
山上的雪极易触发灵感,又极易引人怅惆。每年初雪,蜗居在茅草棚里、岩石房中,每每凝神天空和远处的群山阴云密布的浊空,发出时光如流,一年往矣的慨叹。城市里的雪即便有,也是薄如鹅绒,轻不压枝,稍停已残,继而楼市隐隐,熙熙攘攘。
雪的感受,像极了我们所期待的未来,触手可及却又很远很远。
那些时候,知青的年华如白雪般的精灵融入了整个荒凉和贫瘠的山峰。
心染着赤城的理想,透着现实淡淡的冷漠,很想以拓荒者的脚印和茅草枯荣的姿态,用一朵灵魂的香息,书写着时代大背景和青春情感联系在一起的山与雪的魂魄,它裁剪出一个巧妙震撼的风景大特写。
东山峰的雪,它凝固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成立于四十三年前的湖南省东山峰农场,面积51平方公里,位于"潇湘北极、湖南屋脊"石门县壶瓶山腰,东山峰顶海拔1516.3米,年均气温7.3度,最低气温-17度,年平均有雾雪日180天以上,形成"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山地气候特征。独特的地理条件与气候把一千多知青招唤到了多雪的山峰。
咀嚼岁月,如梦的往事浮现,仿佛日子也凝固了。那个年代,洁白的雪与单纯的青春融入在山坳里总使我们不知所措、喟然长叹。每一次看到雪,摸到那冰冷的雪花,涌出的乡愁,前途的渺茫,心头就涌出阵阵哀婉与无奈。现在想起,仍能感觉那冬的漫长。因为山上十月份就可以开始围炉向火了,甚至一直熬到来年的三、四月份。
山区农户家的火塘,又叫\"火坑\",也有的地方称\"火铺\".是在房内用土或岩石铺成的1米见方的土坑。坑里放一个大干树兜(据说一个树兜能烧上一个冬天),火塘里终年烟火缭绕。以前,火塘里立有三块石头,以备烧火煮饭之用。后来,都改用铁三脚架,甚至有的还在火塘上方梁上挂一个用树棍或竹棍做成的上下滑动的连杆,它可以挂水壶、锅等炊具,用以做饭抄菜烧水之用,闲时就用来烤火,每当晚上入睡时就把火炭用柴灰瓮盖以保住火种,第二天再用干柴茅草引燃。每当围在火塘边看着一闪一闪的火苗,感受那呛人的柴烟,唱着忧伤的知青之歌,一种命运茫然之感便会油然而生。
仔细想想,在冬季我如此草率地被时代抛弃新生的机会是多么愚蠢,青春都被撂在多雪的山峰上。那时‘落雪好过天,修公路、砍柴禾,垒大寨田。’这是队部回荡在云层的天条诫命。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我们只好迎着鹅毛大雪扛着钢钎、磅锤去几里外修公路、砌大寨田,踩着一尺深的雪,在‘千山鸟飞绝’的原始森林背柴禾,见证了知青最苦最累的效率,更要命的是城市招工、读书、参军像一个巨大的磁石,把知青中的‘精英们’吸走,只剩下那些没有权利,没有
关系的尴尬。真的是隔绝了所有青春带来的欣喜与希望。只是偶尔围在那火塘边的温暖,才明白了,冬天过去了春天就会来,暂时的思想‘死寂’是为让我们更加真切的体味生命,体味人生。
山里植物在冬季,可以依靠对春的向往而在冬季的‘死寂’后重生。那人呢?在冬季时,也一样可以向往春天,可以获得更大的新生与希望。生命的神奇叫我们不得不敬畏,那我们就更应该拿出勇气和行动,要像那山柳树和枯萎的茅草,在春光照耀大地时,依然茂盛碧翠般美丽,找到更加鲜艳明亮的自己。为此,在那个绚烂多姿的冬季,我们会一直厮守。
奥地利著名作家茨威格在评价托尔斯泰时这样感慨道:‘这种没有光彩的卑微的最后命运无损他的伟大……如果他不是为我们这些人去承受苦难,那么列夫·托尔斯泰就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属于全人类……’。
许多知青的命运是渺小而卑微的,甚至是不堪回首的,但它向东山峰的茅草一样总是‘一岁一枯荣’,是全世界最不寻常、最折腾、最乐观的一代,而正是这种磨难和青春的付出,顽强地承担了那个时代共和国苦难的命运,从而推动了时代的巨变。将生命最黄金的年华化成国家及儿女所发展最需要的土壤。
多年后,我回味那三年雪地里挣扎的时光,毕竟,有些黑夜只能独自穿过,有些寒冷只能一个人懂得。若回头看看从前,不难发觉,被打击受挫才是人生的常态,因此,知青的经历便是凝固了岁月的雪,而山峰雪地里的故事,藏着知青一生要走许多弯路才能明白的成事智慧和道理,当实力撑不起愿望时,隐忍和沉默是最好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