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会|《非普通读者》:女王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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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普通读者》
作者者:艾伦·贝内特
翻者译:何者宁
(点击左图封面查看详情)
作者:张丰
《非普通读者》,就书名看,作者有点想和弗尼吉亚·伍尔夫商榷的意思,因为伍尔夫有一本书叫《普通读者》(The Common Reader)。伍尔夫采用了约翰逊博士的说法给出了一个定义:“普通读者不同于批评家和学者,他受教育程度较低,也没有过人的天资。他读书是为了消遣,而不是为了传授知识或纠正他人的看法。他首先是出于一种本能,希望从他能够得到的零碎片段中,为自己创造出某种整体——一个人的肖像,一个时代的速写,一种写作艺术的理论。”但《非普通读者》所讲述的,并不是更专业的读者,而是一位特殊读者——英国女王的故事。
伊丽莎白二世女王
某一天,女王遛狗,在王宫厨房门外的垃圾桶旁,碰到了一个流动图书馆,狗冲着图书车狂吠,女王感觉很没面子,就向司机道歉。司机哈钦斯和唯一的借阅者、厨房的小工诺曼,都在低头看书,没注意到女王。女王不得不登上运书车,再次道歉,故事便开始了:作为女王,总要很亲民地表示自己很爱看书,就借一本吧。
在飞机上阅读
女王爱上读书,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以前,女王到各地巡游,接见各类人,事先排练的对话,往往以“你住在哪儿?你那里堵车吗”来开头,这样的问题很好回答,接见可以很顺利地结束。但是,现在,侍从发现女王问的第一个问题往往是:“你最近读了什么书?”子民们满面通红,只能回答:“没读过……《圣经》算吗?”于是,女王便开始讲述自己正在读的书,并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朝见者。当然,大多数时候被送出去的书都马上被放到网上卖掉了。对普通市民来说,被女王发现自己不读书也许并不算什么,当这个问题被抛向首相时,其引起的尴尬可想而知。首相每次来见女王,都会得到一本书,下次见面,还要被问:“上周送给你的书读了没?”这种问话就像老师盘问学生,让首相异常愤怒。在会见法国总统时,女王得到机会,突然发问:“我想和你讨论一下让·热内这位作家。”法国总统只有很气恼地寻找自己的文化部长。
1959年出访芝加哥
女王读书给众人带来的麻烦并不止于此。作为王室体系的象征,女王的穿着打扮一直是最重要的问题,专门有一个团队伺候,但是自从爱上读书后,女王甚至容许自己一套衣服穿上两三天,耳环甚至可以戴上一周不换。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环掉链子了,感到不适应的是齿轮和螺丝钉们,下人们纷纷议论,女王这是不是老年痴呆的症状啊。侍女推车过来送茶点,正在读书的女王大喊一声“快点!”侍女吓得赶紧跑了,女王追上去道歉,“不是针对你啊,是书……”侍女震惊的是,女王竟然顾及自己的感受,真是太不正常了。女王生活的环境,其实处处都是在表演,大家习以为常,以为这才是真实的,而一旦女王以一个“人”的口吻发言,周围的人反而认为太不正常了。
女王成为书痴,出门参加各种活动都要带着一本书,得空便读一点。参加完一个活动,女王回到马车上,发现自己藏的书不见了。追查下来,才知道是被特工搜走了。特工认为,这本书可能是一个爆炸装置,要带回去检查。女王自语:“这倒对了。那就是个装置。书就是点燃你想象力的装置。”对侍从和特工来说,这话有点过于深刻了,但是读书确实把女王的内心点燃了,照亮了。一旦开始,就很难熄灭。
女王去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出席一场专门为她举行的逍遥音乐会,过去她从来不觉得音乐是种慰藉,反而更像是种责任。但是这个晚上,那个男孩吹单簧管的时候,女王听出了一种声音,那是莫扎特的声音。虽然莫扎特已经去世两百年了,但音乐厅中的每个人还是能分辨得出这是他的声音。男孩演奏完毕,女王和观众一起鼓掌,她将身子转向公爵,似乎要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其实她想说的是,虽然她年事已高,声望出众,但却没人熟悉他的声音。在返回王宫的车上,女王忽然说了一句:“我没有声音。”公爵回答:“天气太热了,你嗓子不好,对吧?”晚上读书,女王再次感知到了作者的声音,在黑暗中,女王合上书,再次大声说:“我没有声音。”
女王觉醒了。《非普通读者》借女王的口讲出了很多关于书的精彩言语,评论者因此夸这本书有趣,但对我来说,女王的觉醒才是最震撼的。“I have no voice”,对女王来说,这句话就如同鲁迅笔下狂人的那声“……吃人!”一样,是要“成为一个人”的呼声,是对真理的呼唤。女王的一生,经历过很多事,现在又读了很多书,她终于要发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了,对王室来说,这不亚于一场革命。书的最后,女王把自己一生经历过的所有资政和现政府要员召集起来,宣布自己要写书了,她要写的书,应该是以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为模板,把个人经历和对时代的思考融为一体。但是,女王写书的举动却遭到了首相的强烈反对,首相说,当年温莎公爵是写了书,不过他可是放弃王位后才写的呢。于是,女王说出了全书最后的一句话:“噢,我还没说吗?你们觉得我为什么把你们都请来呢?”
伊丽莎白二世女王
故事戛然而止。逻辑的推论是,80岁的女王为了写作宣布退位——现实中这当然没有发生。尽管《非普通读者》的英文初版,封面上印着女王的头像,而书内也有女王的漫画形象,但很遗憾,这本书只不过是一本小说。现实中的英国女王,对读书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全书的最后一句之后开始思考:这种觉醒对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这里使用“我们”一词,显示出某种习惯的流毒。对女王来说,这种觉醒恰恰是从“我们”中脱离出来,成为自己。女王的“我们”,是整个王室生活的体系,也是过往的女王、国王们所施加给她的传统。在整个体系的规训之下,她变成了一个符号。最终,她靠对符号系统的反思(阅读)来获得挣脱的力量。对普通人来说,女王的地位崇高,但其桎梏也是独享的,谁能像她那样成为一种符号化的存在呢?但是在人类历史上,却经常有巨大的力量,试图把一个个具体的人,改造成“我们”。1918年,十月革命刚过去不久,教育人民委员阿纳托利·卢那察尔斯基写道:“年轻人应学会以‘我们’来思考,抛弃所有的私心杂念。”(《耳语者:斯大林时代苏联的私人生活》,第32页)把单数的人,变成复述的“我们”,从根本上实现“集体人格”,需要碾碎“私人生活的甲壳”。但是对一个成年人来说,这种改造并不容易。杨绛在《干校六记》中记录这种改造的感受:“我每天跟随同伴早出晚归,干些轻易的活儿,说不上劳动。可是跟在旁边,就仿佛也参与了大伙儿的劳动,逐渐产生一种‘集体感’或‘合群感’,觉得自己是‘我们’或‘咱们’中的一员,也可以说是一种‘我们感’”。但是,这种“我们感”却并不牢固,因为她很快发现,自己学习对象,那些当地的贫下中农们,为何老来偷干校的菜呢?
对“我们感”的培养,最有效的还是从娃娃抓起。苏维埃教育思想家西耶塔·莉莉娜写道:“家庭喜爱孩子,使他变得任性,鼓励他视自己为中心。”理论家们同意以“社会主义大家庭”的“理性之爱”来取代这种“自我中心之爱”。1919年苏联出版的《共产主义ABC》所设想的未来社会中,父母讲到自己的孩子时,将不再使用“我的”字眼(《耳语者:斯大林时代苏联的私人生活》,第21页)。父母不使用“我的”,而是将注意力投向社区的所有孩子,而这也方便学校教育更好地使用“我们的”,来培养孩子的集体感。对这样的教育我们并不陌生。在我们所受的小学教育中,类似“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这样的句子,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最后你和我,都接受了“同样的道理”,“我们感”在不知不觉中强化。
2011年在伦敦会见奥巴马
就此,如果重读鲁迅《狂人日记》,感受或许会不同,小说的结尾写道:“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许还有?救救孩子……”这句话通常被理解为某种启蒙主义的希望,但这里也隐藏着巨大的诱惑和陷阱:救救孩子,如何救?如果是有权力出面,并且愿望过于强烈,往往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样的“救”往往会打造出他们自认为理想的“新人”,这样的“新人”,往往都有太强的“我们感”。也许,最有希望的,并不是“没有吃过人的孩子”,而是已经觉醒的“狂人”:读过书,而又从书中解脱,并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但是鲁迅本人对“狂人”却是持怀疑态度的,他在小说前面加了一段按语,交代“狂人”其实是患了被迫害妄想症,并已痊愈云云。对一篇小说来看,实在有画蛇添足的嫌疑。
相比之下,《非普通读者》作者的聪明之处,在于只写到女王觉醒为止,至于她在“发出自己的声音”时会遇到怎样的困境,则丝毫没有涉及。这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在你写文章时,试着对里面的每一个“我们”都进行一番筛选,或者把“我们”改成“我”,你将会发现,对很多句子你都会变得犹豫不决,甚至不得不删除,因为把“我们”改成“我”,不仅是孤独的,也会是危险的:你要真正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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