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纲：婴儿啼哭声｜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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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天地：
最后几分钟
她搀着他缓缓地走在大街的绿荫道上。
她，年轻、漂亮，一头黑亮的披肩发，一身白色连衣裙，秀丽的脸上扑闪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
他，中个，戎装，军帽下一张伤痕累累的脸。五官被那些可怖的伤痕给扭曲了，一副大墨镜遮住了两道浓黑的剑眉，空荡荡的右衣袖被一阵风吹得飞了起来。
她赶紧抓住那只衣袖，好像生怕它飞走了。
迎面而来的人，都用惊诧的目光打量着他俩：夫妻?恋人?兄妹?……
他俩缓缓地走着。
初夏的阳光在林荫道上洒下一片斑驳的金辉，两旁的花圃里，万年青葱翠欲滴，美人蕉如火如血……
"玉芳，还有多久?‘’他问道。
"几分钟就到了。累了吗?歇会吧!‘’她说。
‘’呵，不累。‘’他停下步，把脸扭过来对着她：‘’我是想：最后几分钟了，你再考虑考虑一下吧，还来得及!我断臂、瞎眼……‘’
他的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了。
"你，后悔当军人了吗?‘’半晌，她问道，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
‘’呵，不!‘’他说。她从没听见这么坚硬的口气。
她望着他，美丽的脸绽开了两朵浅浅的笑靥。一对穿着时尚的男女青年从他俩的身边走过，嘴里哼着流行歌曲。她把头贴在他的胸前，甜甜地说：‘’你的心跳真有力!‘’‘’噢，玉芳……‘’他语塞了，在爱的河流中，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前推进着。
前面，离他俩不远的地方，有一栋红色楼房，深绿色的大门边，挂着块白底红字的木牌：幸福路区婚姻登记处。
那就是他们将要去的地方……
婴儿啼哭声
一封加急电：速归!
军令如山!望着妻子，他深感内疚：“真对不起你，眼看就要生了……＂
一絲忧郁在妻的眼里一闪而逝。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前，宽慰地道：“放百个心去吧，家里还有妈呐!”
她坚持要去送他。
夜。灯火通明的月台上，他俩相向地站着，默默无语。离情别绪，道是无声胜有声!
铃声骤然响起，该分别了。她深情地望着他：“你……还有啥话?”
“唔，”他想了想说：“孩子生了，先把声音录下寄来，让我猜猜是儿子还是女儿。好么?”她羞涩地一笑，点了点头。
列车长鸣。向南、向南……
三天后，在一间静静的产房里，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子诞生了。新生命的呐喊被录了下来，她没忘记丈夫离别时的请求。
越过千山万水，小小的录音机寄到了南国边陲。然而，在归队的第二天，他在执行一项特别任务时，不幸光荣地牺牲了。
来不及把他牺牲的消息告诉他的亲人，亲人的心便寄到了。
生死与共的战友们，把那只小小的录音机放在了他的墓前。他们忘不掉他归来后喜滋滋地说的那句话：“过几天我爱人把孩子的录音寄来，大家帮我听听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录音机被揿动了。
蓦地，一个新生儿的啼叫在静穆的墓地上空响了起来：“哇——哇——哇……”
墓前，一列威武的官兵，在新生命的呐喊声中，缓缓地沉重地举起了右手五指：为这新生命庄严的诞生，和另一个生命壮丽的泯灭!
作家简介：
作家李立纲近照
李立纲，重庆市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在重庆主流媒体《重庆日报》、《重庆晚报》、《重庆晨报》等及国内其他报刊上发表各类短文若干。近来亦有各类文章在多家网媒上发表。
本文审稿：张学文
插图摄影：东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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