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更新,我们在上海做了一本《新华录》|三明治XAssbook(3)
文 | 兰莲超
每个工作日,骑着一辆黑色公路自行车从西藏北路出发,花上半小时,穿过幸福里,路过红庄,然后驶上新华路。先嗅一口上海独特的城市气息,是建筑设计师潘翼开始新一天的方式。
三年前潘翼换工作,公司在新华路上。逛够了法租界的他逐渐在这个片区开拓自己的地图疆域,看建筑对他而言就像考古,建筑是岩层,被历史墙纸叠加覆盖,再由后人一层层把五颜六色的墙纸撕下来,露出真实的斑驳。
01 解密新华路
在新华路,“哥伦比亚圈”是绝对避不开的朝圣地,由西郊农田变成外国侨民的高级住宅,鼎鼎有名的匈牙利籍设计师邬达克把自己的新居也放在了这个圈子里。潘翼一圈又一圈地游荡,靠着踩点还原出上个世纪的上海。
去上海影城看电影,他在影城斜对角发现一排亮眼的红墙建筑,钢窗腊地,围合式排列,好像很破败,好像繁华过,是眼尖的设计师路过时忍不住会多看两眼的新式里弄。这片红砖清水砌筑叫做“红庄”,他用了一个时髦的词来形容当年的住户,“高级白领”,能用得起红色黏土砖的都得是什么身份呀?这是很富贵的标志,只有很牛的房子才用得起。他竖起大拇指。
潘翼按捺不住好奇,跟朋友打听“红庄”的野史。那时的开发商从政府内部得到消息,这个不毛之地准备修路,于是抢先占了地皮开始修房,铺天盖地做商业宣传,结果地价一夜之间暴涨。“你要知道,这可发生在二三十年代,”谈到老上海的奇闻异事,他的语气里透露着说评书的兴奋劲儿,“那会儿上海房地产的经营手段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过去法租界是市中心,新华路是郊区别墅,两者互相辉映形成一个小小的美式生活缩影,人们白天在城里工作,下了班就开车回到郊区的大house里住。在这个城外的别墅圈,潘翼摸着建筑的年轮,依稀分辨出房子建造之初的阶层图底关系,附带大四角院子的独栋别墅是给更有身份地位的达官显贵,联排别墅的主人是往下再数几层的新贵。就像一个解密游戏。
光轧新华路是不解渴的,潘翼开始大面积扫街,两周一次,选点连线,走的都是陌生的小马路,最初是一个人,后来他呼朋引伴成了“扫街小分队”的领队,在上海看宗教建筑,看石库门,看现代soho。从建筑造型、平面功能布局、细节美学,慢慢看到一砖一瓦背后的历史故事,他是时代解语人,建筑是他的语言。
02 “带着枷锁跳舞”
八年前潘翼刚刚大学毕业,从成都来上海寻求一个答案。他想知道,对于建筑来说,形式、功能、安全性,哪个最重要?
2008年5·12汶川地震后,他和同学组队参加都江堰地震纪念馆设计竞赛,当置身于城市废墟之中,他突然对竞赛这件事产生了怀疑。地震现场,有的小区完好无损,有的完全坍塌,并不是天灾这么简单。
“我做建筑最原始的愿望是保护住在里面的人。但我出来以后工作,很有可能跟他们一样,仅仅出于商业目的,做出这样不堪一击的房子。”
他质疑自己的参赛动机,“我居然还想拿这件事做竞赛,争个名次,让自己有名气,把自己的胜负欲、虚荣心建立在那么多死难之上。”回去后,他决定退赛。听说同济是以理性著称的大学,毕业后他怀揣着一颗求问之心来了上海,虽然最终没有进入同济深造,但是因为这个机缘他留在了上海,向建筑业前辈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带着枷锁跳舞”的建筑设计师,在诸多的现实框架里摸索出自己的设计理念。
无论在哪个城市生活,潘翼都花费了大量时间穿梭大街小巷,与其说是看房子,不如说是看房子与人的关系。念书的时候,他在成都逛宽窄巷子,看晚清老建筑,去玉林西路的小酒馆追寻文艺人士的踪迹。小时候在家乡呼和浩特,他对建筑还没有概念,只是靠着对世界的新鲜感,用骑行来拓宽城市的边界,理解人的居住环境。
潘翼是在大院长大的孩子,能走的最远的地方是姥姥家,顶多就过两条街,突然有一天他学会了骑自行车,于是就想看看呼和浩特的边界在哪里,一路猛骑,越骑越远,骑到城市都没有了路。第一天朝北,第二天朝东,第三天朝西,第四天朝南,他的脑子里慢慢开始有了雏形,原来这个城市是这样的。他出生在新城区,那里是清朝军营旧址,旧城区有大昭寺,附近的小街巷墙上有民国时期的艳俗壁画,还有因为生意买卖聚集形成的回民区……
03 城市里的默契
有人文痕迹的地方令他上瘾。以这个标准来衡量,上海是值得着迷的城市。在这里,街道有活力,不仅有行人也有观看者。
潘翼无数次穿越新华路,形容它的美是漫步型街道特有的美,你得走得够慢,才能体会到它的美。自然树木和人文老房子结合得刚刚好,没有大都市的压迫感。
“六樘门川面馆”是他回味成都生活的自留地,他经常会专程去点一碗面,饭后坐在店门口听面馆老板打手碟,看梧桐叶落下。潘翼也捕捉新华路上的居民默契。还没有拆掉的电话亭,在过去是全小区的八卦集散地,人们手握听筒议论谁家姑娘跟谁家小伙搞对象,到今天这里与旁边的配锁摊铺连在一起,成为社区居民的“安心点”。
就像简·雅各布斯所著书籍《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所描述的一样,这些能给人带来安心感的地方,往往是一个小区门口开得足够久的肉铺或者糖果店,它们或许还藏有其他便民的附加功能,比如供居民们寄存钥匙,方便朋友取用。
在长时间的过程里,道路上会发生众多微不足道的公共接触,正是这些微小行为构成了城市街道上的信任。它甚至不必衍生成一种制度,而仅仅依赖人与人之间的默契而存在。
街区是神秘的,引诱他探索,纵使80%的时间都在走枯燥的路,看一些原本期待却无比失望的东西,但就是因为尚存了20%的可能,就变成了值得,而这也正是潘翼扫街真正的乐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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