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不能只有一个（附讨论）(5)
陈卫：文学革命也是她的人生主题啊。。只是刚才举例都举的她生活方面的
陈树泳：我是说，不是一种“当代手法”上的革命。比如马尔克斯受拉美民间传说的影响，但是魔幻现实主义，更多的是一种“文学手法”，或者说，“意识流”“自然主义”，都可能还原成一种“手法”。但杜拉斯的文学革命，没法还原成一种“手法”。
陈树泳：而当我不想将她的“事迹”混杂进来考虑，只想单纯地从“独立的文本”中去谈论她的写作的时候，总是号不准脉，就会很腻味，有一种“说了也白说”的感觉。
陈卫：上次我们电话里说过，她的成形，与她从小作为贫困但仍自视高贵的白人生活在亚洲殖民地、很小失去爹、一个死命抗争的母亲把三个孩子拉扯大这样一个完全称得上独特的成长背景是完全分不开的。
陈卫：因为那些贫困但仍自视高贵、因为从小失去爹、因为一个死命抗争的母亲，抗争，斗争，随后回到法国需要重新出人头地自强不息，随后又是战争，然后共产党等各种意识形态思潮，很容易逐渐形成她独特的“歇斯底里”口吻。这里面的必然性很容易被人忽视，因为大家都会以最后的结果顺滑地接受这个果子的外在形式。
陈卫：我现在有点事了。。。
陈卫：要等一下。。
陈卫：这里等会，我等一下应该能接得上
陈树泳：好，我也在继续想，我觉得还没有铲到根部，还没有“解决”我心里的问题，就是说，她的“人生”跟她的写作密不可分没错，其他厉害的作家的写作，也都有他们自身的必然性。但是似乎一想到杜拉斯的写作，就感觉这种写作不是杜拉斯自己选择的。怎么写肯定是她的选择，但感觉又很奇怪，比如不像海明威那样去写、或者川端康成那样去写、或者法国新小说作家们那样去写那么有针对性，就是说，我能更清晰地知道别人那样去写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瞄准的是什么，但在杜拉斯这里，我就说不清楚。
这种说不清楚，在喜欢之余，给我造成了一种“压力”。我不知道我表达清楚没有……就比如更严苛地说，法国新小说家们的写作，也有自身的必然性，但你总觉得里面还有一丝“工业”的气味，就是写作最终都成了“产品”。哪怕是海明威，也有这种轻微的感觉。杜拉斯有没有这种情况，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我看不出来。
陈树泳：再比如写《都柏林人》的乔伊斯写了个《尤利西斯》，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但是我会感到“哦，乔伊斯在干一件另类的事情，在搞创作”，但杜拉斯写了个《爱》或者《蓝眼睛，黑头发》，你也会觉得她“另类”，但不会感觉她在“搞创作”。但这里面的“谜底”是什么，我一直搞不清楚，所以一直没法真正解决她留给我的困惑。
（40分钟后）
陈卫：是的。她其实没怎么在乎“流派”什么的。她所形成的最重要的文学形式就是她的说话方式、语调。冷静+疯狂的说话方式，冷静+说话方式的语调。而这说话方式和语调是来自于她自己的成长、所谓人生主题。
陈卫：我觉得杜拉斯的形成，起源于她第一次或者逐渐发现自己“语调”的魅力。她逐渐发现自己这种冷静的疯狂语调有种顶针的魅力，而这种顶针让她发现这接近于诗或者就是诗。所以她后来说“小说就是诗，要么什么也不是。”
陈卫：她针对是诗，这个最空无的对象，当然就避免了“工业化”
陈卫：她一生迷恋当然首先是发现自己语调的魅力。语调，声音。节奏。所以她才说自己发明了一种“不供演出、专供朗诵的剧本”。只朗诵，只要那个声音。她的好几个电影，就自己直接上去朗诵了。。。虽然她自己朗诵出来的声音未必真是她文字所需要的那个声音。
陈卫：声音，说话方式，节奏，诗，她针对的其实还是文学最原始的问题。
陈卫：并不主要针对“当代技巧问题”
陈卫：说得实用主义一点：我们每个人从中得出的启发是都应该去找到自己的声音。
陈卫：就够了。
陈卫：最喜欢的人，不能只有一个。
陈卫：喜欢的人多了，就会逐渐忘记那“最”喜欢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