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海外的中国孩子如何学习中文 | 三明治(5)
我认识 Peter 是2010年,那一年,他刚满 60 岁。
父亲是宁波人,年轻时去了南洋,便在那里生了根。母亲是广东人,Peter 的母语自然而然是广东话,只和父亲之间讲普通话。他说,父亲讲的中文带着些许宁波腔。
当时的马来西亚有四种学校,华文学校、英文学校、马来学校和印度学校。基本上所有的孩子都学至少两种语言。那个年代有许多从中国大陆迁徙而来的华人。出生在海外的Peter,从小便耳濡目染了中国传统文化和语言。
他又重回香港,白天教书,晚上兼职。他回忆当时的负担很重,因为大儿子 Alfred 出生了。
之后的几年,他从香港来到新加坡,再辗转至美国洛杉矶,不再做一名教书匠,而是在商业机构里实践自己修习的商科知识。
他在洛杉矶的第一份工作,是当时规模相当于 GE 的台湾大通电器公司。在那里,他又学会了台湾腔的普通话。
在多语言环境下生长的 Peter ,中文流利。然而,他的儿子 Alfred 却与中文渐行渐远。
1983 年,由于转行从事房地产生意,Peter 一家来到亚特兰大,一待便是三十几年。
当时的佐治亚州,华人屈指可数,无论是在学校上课,和周围邻居朋友聊天,还是看电视,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英语。渐渐地,12岁 的Alfred彻底丢弃了中文。
亚特兰大市北部约 40 公里处,在那个不到一万人口的小镇,除了 Alfred ,没有华人居住。
Alfred 和前妻生的孩子虽有一半中国血统,却已完完全全放弃了中文教育。这是 Peter 最唏嘘不已又无可奈何的一件事。今年孙子拿到两所大学的 offer ,UC Berkeley 和纽约大学。Peter 兴奋地说,我特别希望他选择纽约大学,因为有上海校区,这样孙子就能够接触更多中国文化,并学习中文了。但让他失望的是,孙子最终选择了 UC Berkeley,因为洛杉矶有他的同学和亲人。
Peter 的现任妻子 Amy ,也是西方血统,她是波兰裔犹太人,他们俩生的小儿子 Harrison ,从 5 岁开始,每周一次,上起了中文补习班,老师也是中国人。
但 Peter 不明白的是,为什么 Harrison 对中文兴趣不大,一出课堂甚至老师走开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说起英语。磕磕绊绊学了两年中文,因为口吃的问题被建议暂停中文的学习了。原因很简单,说不好就会紧张,一紧张就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在 50 年代的马来西亚,书法是一门科目,和语文、历史一样,都是学习中国文化的重要课程。
他喜欢写书法,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父亲写中楷,每一个字都很端正,而 Peter 更偏爱比较散的行书或行草,他调皮地说:“因为写错了也没人知道。”
他尤其爱王羲之的字,“有的字笔划里面有空白的地方,你明白吗?那种飞白,和每一笔的力度、厚薄,都有很深的学问。”
小学 5 年级时,Peter 曾获得过学校书法比赛的三等奖,这件事情让他记忆犹新。
如今,Peter 已过花甲,心情好的时候,会找一张大桌子,铺上白纸,挥墨几笔。而 Harrison 便会装模作样地拿起毛笔,在旁边跟着写。
Peter 用写书法的方式,教会了 Harrison 认识好几个字:大、小、东西南北中等。中国的象形文字,视觉上理解更为直观,Harrison 学起来也愈发觉得有趣。
现在 Harrison 已经能看懂中文菜单了,看到四点水,他能辨认出繁体字的“鱼”,也知道“田”字有四个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