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中国最后一名纯粹的文人(4)
苦中作乐的三年
1957年下半年,“反右”开始,一向不参与政治的汪曾祺却没能躲过这次厄运。
据汪曾祺后来的回忆,这一场灾难来得猝不及防,当天早上他还在照常上班,走进楼里却发现墙上贴满了指名道姓攻击他的大字报,看着那上面激烈的言辞,汪曾祺一下子就傻了。
接下来就是开批判会,从他过往的文章中吹毛求疵,然后就是撤职,下放农村劳动。1958年初秋,汪曾祺孤身一人离开了北京,走之前只给施松卿留下了一张纸条“等我五年,等我改造好了就回来。”
对于这种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糟糕境遇,汪曾祺居然显得挺得意。因为他觉得如果没有这一段经历,他的人生就太过平淡了。
这三年多的劳动应该算是汪曾祺人生中最艰苦的时期,当时已经近四十岁,体育又一直是短板的文弱书生要去干抗麻袋,起猪圈这样的粗活会有多困难可想而知,但是汪曾祺却很会调节自我,苦中作乐。
在劳动之余,汪曾祺演过戏,帮戏剧演员画过脸谱,画了一套《中国马铃薯图谱》,还用毛笔写出了小说《羊舍一夕》。
据汪曾祺的儿子说,当年给汪曾祺寄东西,寄得最多的就是稿纸和毛笔,而且毛笔还得是汪曾祺点名要的那种鸡豪毛笔,在改造期间还能有这种闲情逸致,汪曾祺怕是空前绝后第一人。
在北京文联工作时汪曾祺就一直希望能够写出贴近生活实际,有感情有分量的作品,但是那时天天坐在办公室内编辑着官方稿件,没有这种机会。在农村的生活,倒是给了他真正深入生活的机会,也是教人哭笑不得。
一生淡薄的纯粹文人
汪曾祺一直很欣赏五柳先生身上那种“闲静少言,不慕名利”的生活态度,而他自己的身上也有些五柳先生的影子:
他工作十几年都弄不清自己是什么级别,也没有特意去争过什么职称和津贴,就连写文章都甚少跟人争论稿费的问题。
也或许就是这样的淡薄豁达,才使他成为一名纯粹的文人。因为他能够将全部的精力投注于热爱的写作之上。
在西南联大读书时,沈从文曾经教导过汪曾祺,所谓对话,就是人物所说的普普通通的话,不要诗意,不要哲理,这样才真实。
这一点令汪曾祺收获匪浅,后来他在自己的《小说笔谈》中也总结过:语言的目的是使人一眼就明白,一听就记住。
所以在汪曾祺的作品中,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也没有精心雕琢的痕迹,但是情节动人,贴近生活,几乎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看他的书,就好像是在与他对坐饮茶,闲话家常。在茶香氤氲之间,听他云淡风轻地讲述一段动人的故事。没有居高临下的俯视读者,这也正是他的作品能够广受喜爱的原因。
汪曾祺这一生经历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他在被人追捧时不沉溺于名利,在跌落深谷时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一直保持着一种宠辱不惊,随遇而安的人生态度。
他身处在动荡紧张的年代,追求的却是一种桃花源式的精神实质。比起对现实黑暗的抨击与不公平现象的控诉,他更愿意用自己的文字来描写那些温暖的,令人看到后会感觉宁静,安定的东西。
吞下苦难之后,只谈吃,只谈美,只谈人间的美好和温暖,潇洒率性,自在而活,这就是汪曾祺向我们展示的,一名纯粹文人所拥有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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