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爸和家里吵翻的呢?
最早的记忆应该是快要小学二年级的那个夏天。
我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在晒台上开始包返校后拿到的新书。我可喜欢包书了,而且仿佛天生就有可以用很快的速度把一本书包得妥帖的本领。那个傍晚,我不只是包书,还要做一件有点牛掰的事情——把长方形的生词卡片缝到一起。真的,没有订书机,完全凭针和线把卡片们穿起来。
在我准备针线穿卡片的时候,听到了阁楼上的动静。
我的爷爷奶奶住阁楼。虽然是阁楼,但比我们一家住的过道间大多了,能容得下一大一小两张床,一张八仙桌,两个立柜,一个冰箱,还有一个显得深不可测的储藏室。
所以,那样一间宽敞的阁楼,容得下很多大人,除了我的爷爷奶奶,还有大伯父,小娘娘,小叔叔等,当然,还有我爸。
他们如果走下阁楼就能看到厨房,当年在弄堂里能有独立的厨房也算一种财务自由。其实,这个厨房的存在也是得益于面积有点阔气的晒台,就是那个我沐浴在夏末傍晚的爽快里,在小板凳上正努力把针头扎进包书纸准备大展手脚的那个晒台。
不过,走下来的不是大人。先是一只皮鞋被扔了下来,接着是另一只,然后是一只锅子,在它之前,锅盖先毫不犹豫地飞下来,之后的很多东西我有点忘了,总之是不少。我置身在一个绝佳的视角,阁楼上的灯光又打得分外精准,扑面而来的画面真正是清楚又魔幻,那一刻就仿佛是舞台的一侧,演员们为了庆祝剧终,把道具一个个地往下扔。
最后,真正的演员,我爸出场了。他下落的速度堪比鞋子和锅子,但区别是,他比鞋子和锅子有后劲,曾几次试图冲上阁楼。我完全想不起大人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争吵,也可能我听到了也不明白,也可能我下意识地就关闭了听觉功能。
第二天,我发现,我把生词卡的书皮包反了。
老大一年级第一次领回新书后,看到了熟悉的生词本,我眼前闪过的就是那本包反了的生词本。第一页大约是6个还是8个生字,180度反转。这几个生词学得很快,很快就到了下一页。我当时应该准备了生词本的封面纸,但没有缝进去。若说我这个人对什么事情比较专注,包书算一件。
我比较好奇那些总是嚷嚷着小孩子懂什么的大人的童年。仿佛大人做的任何事情,对小孩子来说都是可以像可擦笔那样被抹去的。
小孩子都记得,有些只是他们告诉自己忘记了,有些是换了另一种语言记下来。
一个小时代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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