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记得我爱你丨三明治(4)
同居食谱麻辣烫
大学毕业后,我和嘉述进了同一家报社工作。
报社在一个盛产葡萄酒的城市,距离我家乡300公里。办公地点在市郊,一座劈山而建的独栋高楼里。报业集团老总在入职演讲上慷慨陈词,说当初建这座大厦是为了祭奠自己年轻时的爱情,却苦了我们这些为爱走天涯的小年轻们。
单位提供的宿舍是四人间上下铺,每天早晚有班车准时停靠。我在宿舍住了不到半个月,就跟初恋一起搬出来,在街对面租了一个由厨房改造而成的单间,面积不足8平米,每月租金240元。早上七点半,集团班车会经过我家门前的路口。为了多睡十分钟,我们宁可多花两块钱,每天搭长途快客去上班。
两个人住在一起固然甜蜜,开销也比一个人的时候大。
那时候我们很穷,报社并没有遵照合同按月发放工资,老板用所谓的员工福利代替应付酬劳。不仅为所有在职员工提供住宿、交通、一日三餐外加两顿上/下午茶,除此之外还有洗浴、美发、文体设施、生活日用等免费服务。我有个单身的男同事,吃喝住行全靠单位供给,连宿舍上厕所用的卫生卷纸都每月从单位拿,个人花销无限接近于零。
报社不光管吃管住,对员工的个人精神建设也额外关注。工会定期举办联谊活动,鼓励员工内部恋爱,当初决定同时录用我和嘉述,稳定的伴侣关系也加分不少。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单位食堂吃多了,总会想念外面的野味,其中最让我牵心挂肠的就是麻辣烫——那可是大学里最受欢迎的食物。
一只漏斗形状的篓子,两排盛着各色素食的餐盘,顾客站在玻璃罩外面指指点点,帮厨负责将被挑选的食材装进篓子,种类不限总量恒定,盛满之后被挂在一口烧滚的大锅沿壁上进行汆烫。小吃利薄,当时的统一定价是5块钱一碗,一旦食材堆积超出了篓子的顶端,服务人员就会翻个白眼:够了够了,再点就要加钱了!
入锅大概三分钟左右,服务员就会叫号,每个人凭号码排队去取碗,大师傅将篓子从锅中提起,倒扣在面前的碗里,不多不少,刚好占满碗的4/5,剩下的空间是给汤和料留的。添上一勺汤,就可以端走了——麻酱辣椒和各色调味料是要到旁边的小桌上自行添加的。我习惯每次多加半勺白糖,而嘉述从来都不要辣椒。
后来我去四川玩,才知道起源地的麻辣烫是穿成一串一串让顾客自选的,随意搭配,按量计费。当下我才发觉自己从前吃得多么粗糙,却也多么容易满足。
赶上单位食堂闭餐不供应伙食的时候,我和嘉述吃得最多的就是麻辣烫。
出租屋对面的建设路上有一家麻辣烫店,被我们认证过口味最接近大学里的味道,食材新鲜用料充足,唯一的缺点就是排队时间有点长。
那时候我跟现在差不多宅,一到周末就懒得出门,整日抱着电脑坐在床头追日剧,追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吃饭。
黄昏的时候,通常是我饥饿感的高峰期。挺过去了就万事大吉,挺不过去就哭天喊地。现实情况往往是后者。每到此时,嘉述就被我差遣出去买麻辣烫。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的外卖到家服务,吃喝玩用全靠人力手动搬回。只要他拎着打包袋一进门,我就立马原地上演躺尸戏码,只等他用投喂将我唤醒。
享受男朋友的照顾还要刻意装作毫不在意,大概是每个热恋期少女的特权。
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当年痴迷日剧至此,食物一到我连看都不再看对面人一眼,抱着外卖的一次性餐盒头也不抬,眼睛盯死在电脑屏幕上,生怕稍不留神就错过关键性字幕。一边看剧一边吃饭的后果往往十分惨烈,我那件海绵宝宝的睡衣前襟几乎从来就没干净过。
嘉述在洗衣服的时候应该一直在心里偷偷骂我吧。没关系,所有攻击我照单全收,反正无论怎样怨毒的诅咒,最后也不可能应验成真。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早就死过一百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