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耸入云端时:当一种形式达到极致,无法超越时,就要形式转换
舞笛/文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望断江海激浪,登到高山极顶,不免会引起某种思考——山有极顶,那么其它方面呢?比如文学的艺术形式与发展。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曾独行中原遥望其广袤无垠的皇天后土;也曾站到黄河边久久凝视其雄浑苍茫;亦曾攀登华山之巅远远眺望其群山奔涌;还曾驻足长江岸上久久观望其激流万丈;更曾伫立大海岩崖目睹其波涛浩瀚……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走到王屋山,我想到了移山开道的愚公;走到东海,想到了填海的精卫鸟;走到湘地汨罗江,想到了行吟问天的屈原;走到成都琴台,想到了凤求凰的司马相如卓文君;走到桃花潭,想到了盛唐杰出浪漫主义的诗仙李白;走到蜀地草堂,想到了为民鼓与呼的现实主义大诗人杜甫;走到洛阳龙门,想到了倡导新乐府运动的诗王也是诗魔的白居易;走到柳州,想到了倡导古文运动的河东先生柳宗元;走到滁州,想到了领导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欧阳修;走到瓜州,想起了集文学、政治、思想、改革四大家名号于一身的荆公王安石;走到鹰城郏县三苏园,想到了一生不断被贬谪却文炳千秋的东坡居士苏轼;走到扬州,想到了元杂剧大家曲圣关汉卿;走到太原,想起了写尽三国百年大乱的湖海散人罗贯中;走到淮安,我想到了孙悟空之父射阳山人吴承恩;走到北京崇文磁器口,我想到了“封建社会百科全书”的作者曹雪芹……
屐痕处处,山思水想,醉意万千……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乎山水之间,而是在乎追寻那些飘荡在山水之间的文化气息。
万卷书未读够,万里路未少走,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脑际,那就是历史上的文学类型,在每个历史阶段都有其不同的表现形式。四十多年来,我有代表性的且较系统地浏览过各个历史时期的一些文学作品,发现一个令人惊异的现象——就是文学同其它许多事物一样,也有自己的极顶,其表现和发展会达至一种极致,或者说每一种文学形式都会有个兴盛衰竭周期。祖慰先生也曾于二十年前提出过这个观点,我想就这个问题结合祖氏之说,概括性地提出几点思考和看法,权作一孔之见,抛砖引玉,与读者朋友共同探讨求索。
在此谨以中华文化中的文学主流体裁为例,对文学基本形式作个简析,其类型大致有以下几个鼎盛代表分期——
最早开创文学辉煌的应该是是中国古代神话。古代神话以其丰富而浪漫的想象力,构成了华夏早期文化重要内容和文学形式,它是当时最为活跃、最为重要文化元素,在文化处于启蒙阶段,在文字尚没有形成体系的时期,依靠百姓的口头流传,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浪漫而富有想象力的生动故事。尽管这些神话故事已被传诵之众口变形到抽象失真的程度,但进入文字形态被固定下来之后,我们还是能够从中获取大量早期人类的生活信息。一部《山海经》就是一座后人取之不尽的文学金山宝库,何况此类文学灿若晨星,它们所保留下来的“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后羿射日”、“嫦娥奔月”、 “河伯望洋”、“盘古开天地”等所记述的事迹,不过是古代神话的一些片段,但我们完全可以从中能够窥视到祖先们无限丰富的想象力,并体察到中华先民顽强同大自然作斗争的壮丽场景。不过,文字形成体系之后,文学便趋于更注重实际和科学了,古代神话也就完成了它最为辉煌的铸造。
继灿烂的古代神话之后,《诗经》是中国进入文明阶段之后最早期文学的代表,它以自己独特的风格将骚体这种艺术形式推向一个崭新的高度。进入春秋战国之后,先秦散文成为主体文学,先秦散文以恢宏的气势,汇成了春秋战国几百年间各国政治、经济、军事、理论、生活等领域辉煌瑰丽的画卷,历史影响极大。从这个时期的作品中观察当时的社会生活,较之古代神话,已经清晰得多了,就是说我们能够从中更多的了解到当时民众的真实生活。以屈原所作的《离骚》为代表的作品,还有《楚辞》等,再一次把“骚体”这种文学形式推向后人难以超越的顶峰。
既然达到一种文学形式的极致,再想超越几无可能。既然难以超越,必然要寻找新的文学形式,实现体裁上的变异转换。
到了汉代,文学经过演变,又开辟了赋体这个新领域。两汉时期,赋体盛行,它无疑是受楚辞等文体影响演化而成的主体文学。其突出成就就有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贾宜的《吊屈原赋》、枚乘的《七发》、杨雄的《甘泉赋》、《羽猎赋》、班固的《两都赋》、张衡的《两京赋》等。到魏晋时,这种骈赋文体已成为强弩之末。后来虽仍有人时而作赋,可终未再形成过强大气势。于是,最为辉煌的赋体文学,就恋恋不舍的留给了汉代。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至唐代,由宫廷诗风转变而来的格律诗风大兴,从而翻开了中国文学新的一页。唐朝,是一个文化型时代,是中国诗歌发展的黄金时代。文学成就卓著的大诗人如星汉灿烂,世界顶级诗人多不胜多,真是大家辈出,云蒸霞蔚。随口而数的就有李商隐、王维、李贺、张九龄、沈全期、岑参、王昌龄、高适 、温庭筠、王翰、宋之问、高适、杜牧、;骆宾王、元稹、刘禹锡、王之涣、薛涛、卢纶、李益、张继、韦应物 、柳宗元、孟郊、贾岛、韩愈等等,等等。那简直是一个优质诗人大批发的时代。特别是浪漫主义诗人李白,现实主义诗人杜甫,新乐府运动旗手白居易等为代表的诗人之作品,把“诗”这种文学形式推到了历史的极顶。唐诗所达到的“诗”之高度,以及在历史上的地位,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仅清代蘅塘退士(本名孙洙)选编的《唐诗三百首》,对后世所产生的文化影响,就大得难以作出比较明确的估量。
鲁迅说过:诗已被唐人作完。当一种形式达到一个极值,再无法超越时,唯一的出路,不用说,就在于实现表现形式的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