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第一次回知青的故居东山峰(7)
如果我今天游走在壶瓶山镇,想必还能看到7-80年代的一些旧物,在这种环境下,有一种出人意料的艺术美感。在闲散的下午,就着青石板下的习习凉风,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空中飘来一抹慵懒的绿茶香味,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境。长辈们慢慢的都老了。爷爷辈的老人所剩无几,父辈们染黑的头发掩盖不住日渐消减的精气神儿。古镇的街道早已不见昔日的踪影,新铺的青石板都是整齐有序,古镇的老房子都改成了新房子,许多深山里的人现在都已搬到镇上住了,他们开起了旅馆做起了生意来,日子一天天朝好方向驶来,但原逐步打破传统农业生产模式,寻找产业发展突破点。
地房子的主人们,他们的子女可能都已经走出了大山,进了城市,但父辈们依然留在此地,留在世世代代的土地上,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泥市河中的那根石柱,梦见了我青春的模样。
东山峰是我梦里挥之不去的心结,它带给我终身的思考。‘茶山花海,天上街市’。当你一上山就会感到有一股浓烈的知青气息扑面而来,山上旅馆里住的是知青,酒店中吃饭的是知青,公路上走动的还是知青,就连偏远的队上你仍然能碰到三五成群的知青。知青这张名片已经深深嵌入在这坐山峰之中了!更让我感受至深的是,这次回到故居你能体会到知青、农场职工在山峰上的那种暖暖情意。这股浓浓的情意从山峰里、云雾中,公路上、沿街的门店里向你时时袭来,不管是你走到原来的队上或是住进农场子弟开的宾馆、或者碰见山峰上行走的人群,他们都会自觉或不自觉的从眼神中向你点头打招乎或向你关注。原队上职工配偶文安珍大姐七十多岁了居然从胡萍山上跑下来请我们去她家里吃饭,她杀鸡取腊肉办一桌丰盛的中餐把知青与农场职工的友情拉得老长老长,就连我们住宿的房主(原队上职工子弟)也在到来的第一天请客为我们接风洗尘,她们尽量提供方便优惠我们住宿,在这里少了许多城市的那种世俗,多了一份厚道和真挚。我想,不管过去在山峰上发生过什么痛苦和不愉快的事,毕竟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仅凭东山峰上的点滴情感流露就应该摒弃前嫌。这次回故居通过几天的走访我稍许了解了农场的一些情况,现在山上仍住有人口三千多人,他们主要集中在场部一带,原来队上大多还住有极小部分职工家属,个别队上基本荒废,东山峰风景管理处充当的职能基本也就是一个社区的作用。整个山上原农场职工家属的生活状况基本都过得一般,他们的子女除极少数在山上开设旅舍和务农外大部分都是在外打工或做点小生意,这与许多上山的知青家庭的状况相似,男职工退休有拿三千、两千多的,女职工基本就是一千多或者接近两千和长沙退休女知青的经济收入情况也基本相同。围绕现代农业生产,眼下的东山峰,逐步打破传统农业生产模式,寻找产业发展突破点。
如今,发展旅游、避暑、种茶和返季节蔬菜功能走向已无悬念,产业结构升级和山峰格局调整的机遇也正在凸显。这种机遇能否吹开雾罩的东山峰呢?
有意思的是;那天我蹲在公路边抽着一包软白沙烟,有个老翁不惑的问我,你怎么抽这‘马虎烟’她们想象中知青日子都会过得很好,抽烟起码要抽芙蓉王,其实他们不知道回城的知青所在的单位百分之九十几都全部垮掉了,当年回城就业的知青绝大部分成了下岗工人,基本变成最贫困群体。用"买断"将下岗工人与公有制企业和单位最后联系的脐带割断后,丧失"铁饭碗"的工人,也丧失了稳定地生活和稳定的收入,他们成了中国最穷最苦的社会群体, 也成了这个社会最为弱势的群体,真正无愧于是这个社会的无产阶级!就在这个‘下岗’的过程,有的是祖孙三代,有的是夫妻共同被下岗,这中间出现多少妻离子散?最让他们伤心的,还不是自己陷入贫穷,而是他们的儿女,从此就丧失了向上循环的机会,被基本固定在社会的底层,他们作为一个阶层(阶级)很难有"翻身"出头之日!这从一个侧面可谓是真正‘缩小了城乡差别’,所以许多知青只能下岗苦苦挣扎熬到退休,除开个别事业单位和特大型国有企业外,大部分知青退休后生活都只能过得温饱或者还有些拮据,这种情况折射出那个年代所带来的影响是我们这代人心中隐秘的伤痛。
回长沙的那天晚上;天下着小雨,夜黑得寂静,我去看望了原来队上一个老人,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住在上场部的路边,房子建在公路急弯的坡上,在夜雨中显得格外孤静,木栅门拉开后,一个老妇人踉踉跄跄的走出来。她的眼睛几乎要合成一条缝了,口里微微地喘气,一手牢牢地把住门边,摩挲着老眼,目不转睛地凝望,好似地期待着什么。看她站立在那里的样子,显然身体非常衰弱;脸上堆满了皱纹,露出很高的颧骨;瘦削的耳朵上还垂着一对污铜的耳环;背有点驼,荒草般的头发,黑白参差的纷披在前额。她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夹衣,从袖筒里伸出来的那只手,颜色青灰,骨头血管都露在外面。哦,我记起了她,原队上胡培成书记的爱人曾姨子(她爱人去年过世),她一边稳定地坐在门柱边连动也不动一下,双手村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公路上过往的人群像是搜寻着什么,我走过去问她;‘还认得啵’曾姨子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我一番摇了摇头作迷糊态,我忙说"我是陈刚",哦,‘记得,你是陈刚’,难怪那天有人说,‘长沙来了一部分知青,陈刚也来了’。她接着说;‘队上长沙知青许多人对她爱人有看法(因为她爱人当时是队上的书记)’,她说;"都是那个时代和社会造成的,你们知青呀年纪小不容易,我们家庭小孩多也过得不容易,他们不来看我,我也‘现话得’",那充满反思愧疚和悲切的话语使我的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什么滋味都有。我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想,人们总是需要依靠一些记忆来取暖。它可以及时补足当下的意义,和行进中的事件的动力。是啊,在山上谁没有个长短,知青中的偷鸡摸狗、懒懒散散、打架、不出工的,队部领导中的那种过分甚至不近人情的管理方法,把知青与队部领导的情绪对立起来所造成的伤害至今仍有隔膜,有的甚至很深很深以至至今都难以释怀,这不能不说是那个时代的悲剧。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四年,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纠缠过去的恩恩怨怨了。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纠缠过去的恩恩怨怨了。人生,就是一步步走,一点一点的扔,所有的事物,都要有一个过程;所有的经历,都是一种懂得;所有的过往,都是岁月的一种恩赐。我们这次来东山峰故居本身就带有一种对过去关注的情怀;知青关注的是自己曾经在东山峰农场贡献青春后现在所改变的一切,关注原来队上和队上职工及他们的生活情况,而职工也在关注来场知青现在的变化,关注我们现在生活得怎样?这种双方关注充分体现了一段讲不清、道不眀但依然能引起浓厚兴趣的心节,这正是双方寻找的一个共同点。只要你是知青,只要你曾经在东山峰上呆过,这种情怀就会不由自主的从你心灵深处迸发出来,你承认也好否定也罢,我相信,山上的峰,山上的人,山上的街道已经都向你敞开了它欢迎的臂膀。它静静浓烈而厚重等待昔日东山峰的主人----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