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瘾少年 | 三明治
文 | 四碗
编辑 | 兰莲超
“输掉一栋房子算什么,赢回来不就好了!”
已经算不清这是弟弟赌博以来第几次被发现了。母亲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乖巧的儿子,任由沉默潜进母子之间。长久对峙之后,她终于崩溃无措地用蜡黄的手擦着抹不干的泪:“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她的身体因被过分失望填满而颤抖,答案却只有一个摔门而去的背影和这一句看似仍旧暗含斗志的怒吼。
说这话时,弟弟的双脚正踩在像揉皱的黄宣纸一般的旧水泥地上。那是自家房间门前的过道。铺了几十年的水泥如同一个青春落索的少年,局部已有了塌陷的凹痕。地上茸茸附着一层湿而薄的青苔,像是皮肤上的疹子,总是突然霸占旧水泥地的某一角,讨厌又不可抗拒。
这是四十年前,爷爷为给叔叔娶媳妇建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主要建材还是瓦片和木头。瓦片做顶,木头挑梁,红砖铺墙,再刷一层白灰,在当年已是不掉面子的婚房。叔叔建了新房搬出去以后,父亲看着儿女都长大了,还挤在同一个房间睡觉,实在不成体统,这才拉下脸向自己的弟弟借了这两间旧屋。
四十年过去,白墙渐渐染上生活的灰,红砖也逐渐褪了色脱了皮,瓦屋在雨天这儿那儿地漏着水。邻居们相继建起的高楼把破屋围得如同一个盆地。站在他们楼上,母亲在院子里忙碌的种种细节一览无余。
以前农闲时候,母亲总免不了要上别人家串门,近几年变得不爱走动了,“进了别人家看那装潢,总觉得矮人家一截。”父母忍受着被俯视的生活,佯装镇定地用水泥东一片西一片地修补着掉灰的墙面,新旧水泥这一块那一胚地堆叠在一起,如同旧年月里缝缝补补的百家衣。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