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那年,我为了对抗“四分之一危机”而买了一套房|郝思嘉专栏(5)
买房才不是外来务工者的终极理想
没有男人可换,就换个城市好了。某个自我标榜单身代言人的三流女作家说。
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是在三个小时前。心下默然,和我当时搬家的原因如出一辙。
都说单身无畏,大概就是身后无所依傍,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向前吧。
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一度是很多外来务工者的梦想。但不是我的。
买房那年是我大学毕业的第三年,也是来到深圳的第三年。
我是多么爱深圳这个城市啊,我曾无数次地不吝溢美之词歌颂它赞美它,用最通俗最炽热的语言表达我对它的热爱,从不惮于本地人朝我投来的鄙夷目光。
我流连于这座城市的绿树浓荫和蔚蓝海岸,我享受这座城市的礼貌疏离和井然有序,从我放下书包走出机场的那一刻起,我就融入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钢筋混凝土,我从不怀疑自己属于这里,无需外界证明,何况是一纸房屋所有权证。
在深圳过的头一个春节,父母飞了五个小时从北方来看我。我带着他们俩在红树林转了一圈,母亲指着附近新开盘不久的高级住宅区问我:“这儿的房价多少钱一平?”
当时的我对此毫无概念,咧咧嘴说:“三四万吧。”
回家的路上,父亲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跟我说:“我问过房产中介了,刚才那个小区均价五万八。”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解。
“我跟你妈这次过来,本打算给你买套房子……”父亲的声音沉下来,面色为难。
“别闹了,傻子才买这么贵的房子呢!”我不等父亲管理好表情说接下来的话,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
当时我有个男朋友,是我报社的同事,广东人,长得高大彪悍,家境一般。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谈理想谈风月谈吃喝谈苟且,就是没谈过未来。不是我不想和他有未来,而是那时候太年轻还看不到那么远的未来。
一年以后我们感情稳定终于谈到了未来,相约一起去看了套房子。
那时候深圳大多数人还保留着“经济特区”的观念,将距市中心偏远的宝安和龙岗两区划作“关外”。就跟现在北京“五环外”的概念差不多。我当初和男朋友去看的房子,就在“关外”。
我们是坐中介的看房专属大巴车去的,车上大多是打扮时髦的大爷大妈,看房团中午供应一餐盒饭,我听同事说好多退休在家的老人是专门来蹭吃蹭喝蹭空调的。
大巴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一路上飞沙走石,我几乎认不出这里是否还是那个我深爱的城市。
到达之后还要换乘摆渡车,司机带我们驶过一块面貌原始的荒地,终于看见一片几乎是复制粘贴而成的高层楼群。
那排建筑看上去真的毫无美感,实用倒是不假。开发商锱铢必较,几乎把每一寸土地和空间都利用到极致,一看便知是精密计算后的当代文明产物。
项目尚未竣工,我们被中介带领着集体参观了几套不同面积和户型的样板间。由于现场看房团流量太大,提前备好的一次性鞋套不够用,样板房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脚臭味。
现场业务员个个训练有素,参观之后的下一步就是饥饿营销。
售楼中心的电话响个不停,楼层示意图上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户被贴上“售罄”的标签。
中介非常认真地跟我们了解购房需求,对楼层高低是否有偏好,家中是否养宠物,老人和小孩是否同住等等。我和男朋友表现得像是一对新婚伴侣,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对我展现难得的体贴温柔,从此以后,仇深似海。
当天晚上,男朋友跟家里通了很久的电话。挂了电话他告诉我,他母亲建议我们选择三居室的大户型,超出预算的部分由他家承担。
我有些意外,他跟我解释:“婚后把你爸妈接来吧,多一个房间留给他们住。”那个瞬间,我不是没想过嫁给他。
人心善变,我和广东男生在一个星期后分手,分得很不太平,报社上下全都知道。
我连夜从我们共筑的“爱巢”搬走,只带了几件随身的衣物。我回到单身时候跟人合租的单间,租约还没到期,次卧房间一直空着,两个室友也没变过。
中学时读过一篇小说,故事的主人公无论何时都不忘未雨绸缪,晴天备雨伞,时刻在充电,瑞士军刀随身携带,天气预报说有台风就马上蓄水存粮,故事的结尾我记不清了,大概是连分手那天她都早有预料,最终毫发未伤全身而退。
面对空房间我哭笑不得,哪怕提前为结局做了准备,我的悲伤也一点都不见少。